”嗯。。。。。。”小何抬起杯子灌了了一杯豆浆，发出一个久旱逢甘露般的舒畅的声音。
米娅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低着头用勺子挑弄着皮蛋瘦肉粥，却丝毫没有吃一口的意思。
”凶手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小何放下杯子，舔了舔嘴唇，抹去豆浆残留在嘴边的甜味。
米娅抬起头，用流浪小狗般的眼神盯着小何。
”不是，杀手就是同一个人！”小何忙改口，挺直腰斩钉截铁地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惧怕这样的眼神。
”何警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米娅摇着头，把头埋进手掌里哭起来。早餐店里的人纷纷向他们投来怪异的目光。
”李老师，你不要哭，肯定有办法解决的。”小何扫了周围一眼，低着头递过纸巾。”这个号码极其危险，如果现在就把它列入监控范围之内，只要它一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就能立刻逮个正着！”
”真的？”米娅抬起头，好像看到了希望。
”真的！”小何义正严辞地说。真个屁呀！要在短短几秒内锁定手机位置还要实行犯人逮捕，就目前来说根本不可能！但小何不能让米娅再继续哭下去，米娅一哭他就心烦意乱。
”听我说，”小何凑过头望了望周围，低声说，”现在就好好吃早餐，然后上班，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嗯？”米娅吸了下鼻子，有点不解。
”如果凶手看到你无动于衷，不为他所动，相信他会很快就会有动作。”小何往后靠在椅子上，有点得意，”到时候，哼哼！我就立马抓住他，让他伏法！”
”他一采取行动，你怎样立刻抓住他？”
”当然是。。。。。。”小何脸有点发烫，假装清了清嗓子，”当然是跟在李老师身边啦！”
虽然小何信誓旦旦地做了保证，但是米娅仍然提心吊胆。因为小何不可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米娅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在黑夜的荒野中迷路的人，四周频频传来野兽的吼叫，不知什么时候野兽会忽然从草丛窜出张牙舞爪地朝她扑过来。米娅现在连上厕所也要让同事陪同，尽量和别人呆在一起。一想到凶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自己身边拿走东西，而自己却浑然不知，米娅背后就开始冒冷汗。
但是杀手为什么不抓住昨晚那个机会将自己灭口？米娅毫无头绪，但是从墙上那些诡异的画可以看出，这个凶手不能用常识去考量。隐隐约约地，米娅好像可以感知到凶手的目的，她好像隔着一层纱看到了凶手的模样。
一整天米娅都神情恍惚，连回答学生的问题都会不由自主地发起呆来。
”李老师！李老师！”米娅站在走廊发呆，被背后忽然传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原来是校长周笙。
”李老师，能跟我来一下吗？”
到了校长室，周笙站在校长室里面往外伸长了脖子望了望，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还以为是警察又来问话，但看来不是。因为，校长室里却只有周笙一人。
”坐，李老师。”周笙示意米娅在沙发坐下。
今天的周笙一反常态，变得很客气，而且神神秘秘地，怎么回事？米娅带着疑惑坐下。
”肖岚的事，你不要太伤心。”
肖岚？平时不是称呼肖老师的吗？米娅想。”谢谢校长，让您费心了，我很好。”
周笙一只手按在大腿上，盯着空气沉默了几秒，”肖岚很能干，你也知道，她和大家都很熟，遇到事情都有人帮她。”周笙停顿了一下，斜着眼睛看了米娅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她人缘好啊。”米娅不禁往旁边缩了一下，周笙的眼神让她感到不舒服。
周笙深深吸了口气往背后的沙发一倒，”对，她人缘是挺好的，但仅仅靠”人缘”两个字，她可混不成出这样。”
混？这个斯斯文文的周笙什么时候开始用这样的字眼了？米娅皱了皱眉头，摆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周笙往米娅身边靠过来，压低了声音。
”因为她。。。。。。”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周校长在吗？我是荆贺！”
周笙往门口瞪了一眼，面带怒色。
”下次吧，李老师，下次再找你谈。”周笙转过头，愠怒的脸上瞬间堆出笑意。
这个人变脸怎么跟变天似的？米娅全然不知周笙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笙打开了门，米娅站起来跟迎面走来的荆贺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荆贺还是那样，板着一副黑脸。
米娅走出校长室，天差不多黑了，远处的楼房和路灯都亮了起来。怎么办？难道今晚又要一个人呆在家？米娅望了望四周，看到小何正在楼下朝她挥手。
尽管通过追查短信来揪出凶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小何还是着手调查，首先从米娅身边入手。
”好，这样就没问题了。”小何拧上最后一个螺丝，帮米娅在屋里安上了链条锁。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米娅摸着耷拉在门边的细小铁链，不禁有点担忧。
”没问题的！”小何拍着胸口说，”这种链条锁美国每个家庭都在用，很结实的。”
”我就住在对面。”小何指着窗外说，那是在米娅窗口对面的一家旅馆，和米娅家相距不过四条车道的宽度，从那里可以一眼看到走廊和大门。”今晚走廊的灯就不要关了，这窗帘也不要拉上。”
米娅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
不要走！留下！米娅身体里一千个声音在齐声呐喊着。但是她不知怎么开口，只能呆呆地看着小何走出门口，看着大门被轻轻拉上。门锁发出啪嗒一声，屋子里瞬间静得可怕。米娅赶紧跑到门边，把刚刚装好的链锁插上。小狗Monday不知从哪钻出来，在走廊上跑来跑去，不时低头嗅了嗅地板，爪子在石头地板上发出愉快的”嗒嗒”声。大概只有它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吧？米娅蹲下来看着小狗。小狗歪着头看了看米娅，转过头往窗边跑去。
窗口的风挺大的，吹得玻璃矮桌上的杂志唰拉唰拉地翻动起来。那是一种不愉快的声音，这让米娅想到那些无人居住的破败房子。风会从破窗吹进来，那些铺满灰尘的书也会在风里发出这样的声音。米娅走到窗边拉上窗，刚好看到小何正站在对面的旅馆里和她对望，便把窗户稍微往外推开一条缝隙。
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
米娅从浴室出来，望了一眼窗户不由得加快脚步朝卧室走过去。这种主动允许自己被别人监控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即使对方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和爷爷打了电话之后，睡意便阵阵袭来。米娅在走廊上打开一盏小夜灯，往卧室走的时候，米娅假装不经意地走到窗边，望了一眼对面的旅馆，看到小何搬了把椅子坐在窗口望着这边。
米娅对小何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离开了窗边。
躺在床上，米娅看到墙上用力擦拭过却仍残留在上面的红色唇膏痕迹，脑子里不由得构思起昨晚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事：
凶手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打开家里的门，走到床边，从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梳妆盒子里拿出两支唇膏，一边在墙上涂画着，一边用冰刀一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凶手走到床上，双脚就跨在自己身体两侧，把被子拉开，像刻刀一样拿起唇膏她在身上的浴袍上放肆地划动起来。这时候凶手的脸可能离她还不到十厘米。凶手可能就这样近距离地盯着自己，米娅甚至还可以嗅到凶手呼吸里的气味。
这时候，米娅不由得用手护住脖子，就像凶手已经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一样。手机忽然响起，米娅手指像触电一样痉挛了一下。她的手机仿佛成了潘多拉魔盒，一个像病毒一样的恐惧传播源。
米娅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姓名，松了一口气。是小何。
”李老师，是我。”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是米娅现在最希望听到的。
”是，何警官。”
”今晚你就安心睡吧，我会一整晚在这里盯着，你就放心吧。”
米娅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下。
”谢谢你，何警官。”
米娅挂上电话，刚才的焦虑消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就像小时候依偎着妈妈睡觉的感觉一样。
一连三天，凶手没有任何动作。
米娅从楼上走下来，碰见眼睛黑的像熊猫一样的小何，不由得愧疚起来，好像只有凶手行动了才对得起小何的枕戈待旦。
”何警官，早。”米娅看到小何的眼睛，却忍不住想笑。
”早。”小何打呵欠，用勉强睁开一条缝的眼睛看着米娅。
米娅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何警官，要不今天起就不用守夜保护我了。那凶手估计暂时不会有所行动了。”
小何一边打呵欠一边摇头，”如果现在放弃，那我熬了几天就都白费了。”
”但是，我不想何警官你因为我熬坏身体。。。。。。”米娅忽然感觉自己措辞不当，声音渐渐小了。
小何脸一红，赶紧把脸转到一边，”保护你。。。。。。公民的安全是我们警察该做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低下头。
”但是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熬不住的。”米娅小声说。
小何笑了一声，”不会，今天我就把小王那小子一起叫过来。”
小王，就是那个跟踪米娅，被米娅当成凶手的警察。米娅想到这个憨厚的年轻人就不由得笑了一声。
”那小子上次不是把你吓得够呛的吗？这次让他过来，当是赔罪吧！”
米娅笑了笑，和小何一起走进旁边的早餐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