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房间都派有专人打扫,鬼族奴隶管理森严,就算温尧从来没有回来这里住,也没有人敢渎于职守,罢工不干,房间里外俱是不染一尘,没有丝毫晾置已久的脏污霉味。
鸳鸯满意的喝着侍女斟着的茶,坐在她对面的温尧手中拿着一卷古书翻看。
鬼族里面的人虽然都冷冰冰的没有生气,但伺候起人来却有一手,且面面俱到,简直是贴心的小棉袄,就譬如刚住下来时,这里就主动来一堆侍女,说是伺候温尧。
鸳鸯是温尧的客人,她们也未曾怠慢,连着鸳鸯一起侍候着。
鸳鸯手中的茶清香四溢,一嗅便知这茶只有深谙茶道的人才能砌出来的。
温尧手里的书,都是鸳鸯要侍女们找来的,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陶冶情操。
“好看吗?”鸳鸯不在吃吃瞅着对面埋头看书的温尧,浅啜一口茶水,陶醉在茶香中,如沐晨曦暖阳。
“这些书……都没意思。”温尧淡淡发表自己的看法,手中的书被他反手搁在桌上。
“那你认为什么样的书才有意思。”
“因人而异,有意思的书不一定每个人都有资格苟同。”温尧看向鸳鸯,唇角的弧线优美自然。
温尧的意思很简单,每个人看一本书都会依据自身的资历和学问而有自己的见解,这个见解独到正确精辟,就说明那本书也很有意思,如果一个人看过那本书,只是浅显的明白了字面意思,就说明那本书对那个人一点意思也没有。
鸳鸯嘴角翘了翘,想不到温尧也喜欢看书,还以为他这么冷酷的人对枯燥的书本是不会有兴趣的呢!
“君上,尊上回来了。”外面有人通禀。
“嗯。”温尧起身。
完话后,那人曲腰恭瑾退下。看得鸳鸯唏嘘不已。
鬼族里面的规矩就是比寂木仙府里面都还要要繁琐的多,而且非常注重,下人若有半点逾矩就动辄杀戮。
尊上只有一族至尊或一府之主才公众称呼的尊号,寂木仙府令孤千浔的世尊如此被人尊号,鬼族的鬼君仓北暝自是不落窠臼。
鸳鸯为鬼族人的不近人情叹惜一声放下茶盏“我可否能和你一起去?”
旁边的侍女面容冰冷也极有眼色,不慢不急退了下去,步步生莲。
温尧略一思索,唇角清浅的笑意味不明。“你来鬼族不就是为了仓北暝么,要一起去也不无关系。”
鸳鸯凝噎无言,眸子灰暗下去,许久,才抬起头“对不起,温尧。”
终于还是轮到鸳鸯说这几个字。
世人心中都知道“对不起”三个字多么苍白无力,却偏偏还说的不厌其烦,因为聚积在心中的愧疚无处释放,便企图通过文字来表达自己歉意,好让自己好受一些。
温尧清楚鸳鸯这三个字中指的意思,鸳鸯和他一道来鬼族,那么当鸳鸯刺杀仓北暝的那天,事情暴露,温尧无论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了。
温尧是鬼族的人,因为她,他处的地方已经左右为难了,说到底,仓北暝才是温尧要拥护的。鸳鸯这么想着。
事实上,温尧并不在意这些,他欠了她一个梦族,他说过要还她的,就算倾尽所有他所有那又怎样。
“温尧,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忘记了我?”
“为什么这样说,”温尧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鸳鸯闻言,猛地抬头,温尧的眸子清明的不含一丝杂质,冷峻的脸庞上认真无比,最后的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
鸳鸯深了深呼吸,眼睛的酸涩差点让她落下泪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死,她是他的谁,他要这样对她好。
这一路走来,只有温尧陪在自己身边,只有温尧了解自己要做些什么,就是因为这样无声的陪伴,让她的心一点点沦陷其中。
她暗无天日的未来因为温尧的到来,有了星辰,有了明月。
即便这个未来的本质还是黑夜,可因为他一直在,她就可以勇敢的面对。
“走吧。”温尧牵着鸳鸯走出门口。
既然鸳鸯一定要复活梦族,罔顾自己生死,要走尽这一条艰难曲折的复族之路,当初的他,可以做到作壁上观,可现在,他无法看她拿自己的性命去换整个梦族了。
这本来是他一手造下的孽,因为她,他会承担起,复活梦族么,他们一起。
他不会让她在红月之日献祭,谁死了都好,唯独她不可以死。
仓北暝不改一袭妖艳如血的红衣,殿内的光线漆灰如落日后的惨淡黄昏,映衬高座上面容精致的男子,妖绕且阴森诡异。
温尧带着鸳鸯从外面层层拱门进来。
鸳鸯一眼就睹见那个红衣男子,呆了一呆,暗骂了一声妖孽。
在鸳鸯的想象中,鬼族的鬼君可不是这么年轻绝色的样子。
“温尧回来了,这位姑娘是谁?”声音低沉充满了磁性,明明不带任何情绪的话,却让鸳鸯不寒而栗。
她心底的对此人的厌恶仇恨,又“噌噌”的往上涨。
就是眼前的这个祸害,灭了她的族人,害她成了孤家寡人。
心中有股快压抑不住的冲动,她想,亲手撕碎了那个红衣人。
感觉到鸳鸯内心的骚动,温尧不动声色握紧了鸳鸯的手,眼里的光闪动,他示意鸳鸯镇定。
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当忍不忍是愚蠢。
昏昏的光线中仓北暝狭长的凤眸幽幽注视着两人扣在一起的手,并未注意到鸳鸯面上掩饰不及的滔天愤恨。
“她是我的人。”温尧直视着仓北暝,直面瞬息间表情变得阴测测的年轻鬼君。
鸳鸯垂着脸整理自己心惊肉跳的愤怒情绪,听到温尧毫不讳言的宣告,心中陡然定了下来。
鸳鸯告诉自己,这样的自己力量太弱,就算在恨不得将仓北暝碎石挫骨扬灰,杀他个千百遍,也要忍下来,她要杀仓北暝,是如履薄冰,须得徐徐图之。
而且,她不能再拖累温尧。温尧欠她的,在鸳鸯心中,早就以救命之恩抵消了。
温尧让她平静下来,也是知道她有多么恨仓北暝,可他也毫不犹豫的站到她这一边,这是要跟她共同进退,她又如何任性妄为,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你的人?真可谓稀奇,从来都没见过你对哪个女子用心,也不知哪位姑娘有此荣幸,能打动你这无情之人。”仓北暝妖异的眸子中几点寒霜掠影,话语起伏间却带着几分打趣的意思。
温尧凝视着坐上喜怒无常的人,沉默不言。
仓北暝这个人城府深不见底,和他打过交道的人就知道此人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鸳鸯感觉到仓北暝在审视自己,总觉着被毒蛇猛兽顶上一样,却也挺直脊背敛着眼中的惊涛猛浪努力装的视若无睹。
仓北暝静静的看着座下两人极有默契的沉默,突的嗤笑一声,曼语道“她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鸳鸯,鸳鸯先见过鬼君,不知礼数处,勿要介怀。”鸳鸯面上无波,微微恭了一下身子,在温尧说话前,抢先一步。
仓北暝缓缓站起身,带动血红色的衣袍翻飞,张扬肆意,妖冶到了极点。
“鸳鸯,这个名字倒有意思”。话虽如此,仓北暝却意味深长的睨了旁边温尧一眼。
“呵呵……”鸳鸯干笑两声,抬眼不着痕迹细打量起仓北暝。
仓北暝的脸非常的白,噢,是非常苍白,像长年隐没在暗色中不见阳光的那种病态苍白,狭长的灰色眸子沉寂诡谲,不比温尧眼睛墨一样的明动光采,那眸中雪藏着的算计永远让人看不透,浅色的唇慵懒阖着,一举一动比女子的一颦一笑更具风致,前提是除却他身上阴森森的气息。
熟褐色的发丝,如黑瀑覆在肩上,只在发梢一处,用软罗系松垮垮的系上,他的五官散发着蛊惑的阴戾气,加之他那一身耀目的红衣委地。
和温尧站在一起,是阳刚之气和阴翳之美的两个鲜明的对比。
温尧捏了捏鸳鸯手心,鸳鸯才回过神来,一回神就发现仓北暝也在似笑非笑的凝睇自己,两人眼光碰撞,鸳鸯心中一禀,忙收回目光。
“温尧,事情可都办妥当了。”仓北暝把目光落在温尧身上,。
相比于温尧带回来的鸳鸯,仓北暝明显更对带鸳鸯回来的温尧要热情一些。
“尊上大可放心。”顿了顿,温尧接着道“尊上最好言而有信,答应过的说到做到,否则,后果自负。”
“啧啧,你就这么着急要和鬼族脱离关系,想你来到鬼族起,我们鬼族可曾亏待过你分毫,凡事都不可操上过急,再说,这些事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彻底清除,你别一带了个……心上人回来,就竟想着与她远走高飞双宿双栖了?”仓北暝一字一句,低沉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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