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刚刚离开村头,只听汽笛声声,人声呐喊。“送亲的车不能停,不能停,不能随便停!”大家定神一看,原来是因为有人拦婚车,不好,有人惊奇地喊拦婚车啦!拦婚车啦!”再仔细一看,拦婚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尚荷花的初恋情人徐国仲死死地扒在婚车的保险杠上。只见他情绪激昂,双眼喷着火焰……婚车司机从车里伸出脑袋,高声喊:“知客人,知客人!车不停不行了,出了人命怎么办?我可负责不起呀!”车嘎的一声刹住了。
车上跳下几名德高望众的长者,“国仲啊,你这么做多不好啊,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再干涉人家婚姻会犯法的。再说了,你能拦得住吗?这种办法是愚昧的,是无知的,更主要的是;在这种场合闹事儿会被众人耻笑的。”七嘴八舌的说劝都无济于事。他哪里听得进去,他拼命了,他发疯了,他不顾一切了。他双手抓住汽车保险杠,死活不撒手,好像有种视死如归的精神,他豁出去了,他高一声低一声,哭腔哭调,“荷花,荷花,你不能结婚,你不能结婚!剩下我怎么办?怎么办??”尚荷花两眼含泪,几次挣扎着下车,都被扯了回来。“不行,我去劝劝他,我去劝劝他吧。”
“途中新娘子不能下车,不到婆家踩上高粱口袋,脚是不能沾地的,中途下车不吉利啊!”长者们语重心长的嘱咐。
“下来几个硬实的小伙子,把他拖回去!”知客怒气冲天的喊道。
四名壮汉,摩拳擦掌,咬牙切齿,他好像一顿胖揍就要临头了。
“你们不能,你们不能伤害他,坚决不能伤害他!”尚荷花口气坚决得很。
徐国仲被人连拉带扯地拖走了。尚荷花眼含热泪,目不转睛的一直瞄着他。她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痛。
“你他妈的无聊,真他妈的混蛋!”几个人同时骂着。
徐国仲撕心裂肺的喊着:“荷花,荷花,荷花呀!你不能结婚!你不能结婚呀!!”虽然他被人连推带搡,不给好气,但,还是执迷不悟,不断地激烈挣扎企图再次拦截婚车留住荷花。他却不知道那是做梦娶媳妇——痴心妄想,无论如何他都无法争脱那铁钳般的八只大手。“押解”人员负责任地把他送回家。他这次“出击”只是烂网打鱼——一无所获。
脚前脚后,“押解”人员刚走,他又拼命的追了过来,边跑边喊,边喊边跑,“荷花,荷花,荷花……”此时的新娘子已经进入了婆家门。他无论怎么追怎么喊,也是隔河赶牛——鞭长莫及啦。
徐国仲是多么痴心,多么“真挚”,多么壮烈呀!可惜啦,他的“努力”是山要崩拿绳捆——白费劲了。
这会儿他的心彻底的凉了,凉透了!他懊悔地不顾一切的掉头往回就跑,跑得他害喘病爬高山——上气不接下气……
“送亲车到了!送亲车到了!”知客人高声喊着。
初金有家的迎亲人群齐乎拉地围拢过来,乐队奏起了迎宾曲。
放眼望去,初家大院张灯结彩,五颜六色的彩旗飘飘。大门两侧的彩棚,男女双方乐队各占其一,东北人管他叫“对棚”,“对棚”就是飙着劲地吹奏,互相比拼的意思。
院门上贴着红红的对联,上联:但愿人长久,下联:千里共婵娟。横批:喜结良缘。典礼台也布置得十分考究,大红灯笼分挂两旁,金黄喜字悬在中央,各色气球点缀适当,一派喜庆,一派吉祥。那才是小俩口观灯——喜气洋洋的景象。
婆家人蜂拥而上接过娘家的陪嫁。宾相搀扶着新娘踩着高粱口袋下车。女人们端着洗脸盆,里边装着斧子、大葱、粉条。她们认真地履行着古人留下的规矩。斧子,借那个谐音,就是将来有福;大葱,也是希望新娘子越来越聪明;粉条是长长的,预祝新郎新娘长命百岁,婚姻地久天长。尚荷花在女宾相和众乡亲的簇拥下步入了婚礼殿堂。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将“五谷粮”打到了新娘子的红色盖头上。
新娘子红盖头被新郎一揭,迎亲的众人眼前亮闪闪的。他们一声惊呼,仿佛一朵花,在他们面前一下子完全开放了。拄着拐棍的李奶奶眯着常年水汪汪的老眼,仔细观瞧新娘子的脸蛋,新娘子的身段。然后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手帕,擦拭眼里的泪水。又在地上戳戳点点着拐棍,不停地夸赞,“哟,哟,美得像天仙呀!好像刚从天上飞下来的呢。我快到九十岁的人了,还头一回见过这样的美人呢!”弄得尚荷花怪不好意思的,抿着嘴半低着头,害羞地笑着。
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个水泄不通。她好像一只仙鹤落到了一块陌生的地方,怯生生地转动着颀长的脖了,像在寻找什么,又像四周有什么东西惊动了她。
一群孩子,也把小脑袋从大人们腿中间钻出来,或爬到墙头上傻呆呆地望着,“好看,好看,真的好看。”学着大人们竖起嫩嫩的拇指。一个孩子不知从那学来的顺口溜:“呜哇嘡,呜哇嘡,娶个媳妇尿裤裆,美人娶到咱家乡!”他一遍一遍非常得意地重复着。大概是他父亲赶紧踢了他一脚,那孩子才停止了喊叫,很老实地站在原地不动了,不知怎么又憋出一句话,“谁让她长得那么好看啦!”
东院的张大娘,西院的李二婶,后院王大妈各个赞不绝口,“咱谁见过这样的美媳妇?这才叫美、美、美丽来着,是吧?”一个个拍手称美。
站在一堆儿的,中年、青年的男人们不好意思评价她,但是没有一个人的眼光想离开她,都在那里跷起脚、张着嘴,大饱眼福呢。
没有骑上墙头的孩子们,在大人身后左突右冲,也挤不到近前,只得乱蹿乱跳地喊着,“看新娘子啰,看新娘子啰!”
鞭炮声更加稠密地响起来,院里院外留下了一片淡烟。
司仪提示:“坐福时间到!”只见小叔子扯着褥子猛地一捞,尚荷花机灵地跳到地上,逃过了“一劫”。小叔子拽嫂子下床,这是由来已久的地方风俗。
彩棚里,婆家、娘家两支乐队飙着劲地吹吹打打,谁也不服谁,都拿出了看家本领,那才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大人们、孩子们叫着号,鼓着掌,喝彩声层见叠出。有人窃窃私语:“那边乐队里有个李大吹,这边乐队里有个刘能鼓;一个能吹,一个能鼓,这回可有好戏看喽!”
尚荷花无心欣赏这些景物,她的心里像打了五味瓶,甜酸苦辣咸,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不时的长出一口气。
上午九点五十八分,司仪高声宣布:“初金有、尚荷花新婚庆典现在开始!”神采飞扬的司仪开始了他的司仪程序:
“尊敬的各位娘家亲、各位亲属、各位朋友:
今天是一九八一年六月六日,农历五月初三,是初金有和尚荷花喜结良缘的良辰吉日。对于前来的各界领导、挚友同窗、亲朋好友、邻里老乡,我代表新郎初金有、新娘尚荷花,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全场掌声。
在这友好热烈的气氛中,双方亲友罗汉菩萨——各个是笑脸。唯独尚荷花心里难以平静,徐国仲拦截婚车的举动历历在目。她是胸口拉弦子——乐不开。
“首先请主婚人、证婚人、介绍人入席。请新郎、新娘在男女宾相的陪伴下入场。”乐队奏《婚礼进行曲》。“看新郎新娘一表人才,落落大方,他们迈着矫健的步伐向我们走来了!”
“走啊,走啊!”女宾相扯了扯发愣的尚荷花。
“他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心心相印,爱情之花永远盛开。看新娘、新郎——一位端庄秀丽,一位仪表堂堂。先看新郎:这小伙真精神儿,一看就不一般人儿,才华横溢又潇洒,能文能武有才气儿,品貌具佳样样好,身体蹦儿棒还有劲儿,好人一生都平安,果然找了个好媳妇儿!
再看新娘:看新娘,好媳妇儿,咋看咋是美佳人儿,大大眼睛薄嘴唇儿,粉红脸蛋双眼皮儿,心灵手巧人品好,待人热情又温顺儿,这么好的姑娘哪去找?全国全省就一份——“省优、”“部优、”“全国优!”哈哈哈。”尚荷花听到司仪这么忽悠,她差点儿笑出了声。初金有描了她一眼,也笑了。
司仪接着主持:“这么美丽,这么优秀的姑娘让初金有给选来了,真是终生幸运,让我们用掌声祝贺!这二位的结合,那才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真是郎才女貌,成龙配套,让我们伸出搂宝的双手鼓掌,为他们祝福!司仪带头鼓掌。
新郎新娘有情意,结婚必须办手续。千条万条第一条,先到政府去登记。现在请新郎所在单位的领导赵厂长宣读结婚证书。”
“结婚证书宣读完,领导致词暖心田。新郎新娘好夫妻,日子越快越美满。下面请介绍人讲话。”
“。。。。。。”
“一对新人心潮澎湃,一对老人笑逐颜开。下面请新郎的父亲初先生讲话,大家欢迎。”
“。。。。。。”
“初老的讲话语重情深,希望新人牢记在心,孝敬父母,尊重双亲,携手并肩,共同前进!新郎新娘面向二老三鞠躬:一鞠躬——谢谢老人养育之恩;二鞠躬——祝愿老人长寿健身;三鞠躬——儿子儿媳永远孝顺!”司仪喝了一口饮料,接着道:“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今天的最美新娘致词!”
全场的掌声经久不息,欢呼声四起。尚荷花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美眼:“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亲属、各位朋友:我代表我的爱人初金有,对前来的亲朋好友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同时我也给大家送去美好的祝愿。预祝前来的各位,务农的丰收,经商的发财,从政的升迁,读书的专考大本,还要继续考研。还祝在坐的各位高兴每一刻,快乐每一天,幸福到永远!谢谢。”
尚荷花恭恭敬敬的给大家鞠了一躬。
“新郎新娘情意重,新婚庆典表真情,你爱我来我爱你,夫妻对拜三鞠躬。一鞠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二鞠躬——事业生活都美好;三鞠躬——明年生个可爱的小宝宝。
按理说,做为新娘应该努力的接受司仪的这些“指令”,但是她今天仿佛只是木偶戏表演——装腔作势,应付了事儿。主要的原因还是徐国仲拦婚车的阴影没有完全消除,但是她的举手投足还很是得体。
“各位亲属、各位朋友:今天这二位新人幸福的结合了,为表示他们的海誓山盟,他们将当众交换礼物。请问新郎你准备了什么?”
“金戒指。”
“新娘准备的是什么?”
“也是金戒指。”尚荷花爽朗地说。
“好!都是六克重的,真金不论大小,份量不论轻重,真金见真心。二位准备的都是金,真金不怕火炼。祝你们的爱情,永远像金子那样珍贵,像金子那样发光,像金子那样永恒,像金子那样在人生的旅途中‘增值’!”
尚荷花给初金有戴戒指时,她紧紧扯住他的手,她的全身觉得“发麻”,一直在麻……新郎新娘喝交杯酒。新郎新娘胳膊要互相挎着。司仪强烈要求。初金有把尚荷花的胳膊搂得紧紧的,眼珠盯在她的脸上连转都不想转一下,恨不能把她一口吞掉。尚荷花她们夫妇胳膊交叉,面带几分羞涩,她们端酒杯的手都有些颤抖,她们的情,她们的义都溶在了酒中。
“好!这杯酒是喜酒、是美酒、是友谊酒、是祝福酒!喝了这杯酒,夫妻恩爱到白头。喝了这杯酒,工作学习创一流。喝了这杯酒,身体健康又长寿。喝了这杯酒,最低能活九十九。喝了这杯酒,生活富裕啥都有。喝了这杯酒,肩并肩来,手挽手。喝了这杯酒,夫妻恩爱更长久。喝了这杯酒昂首阔步向前走。喝了这杯酒,步步登高更上一层楼——干杯!”
新郎举杯一饮而尽,新娘欣喜的看了一眼,也举手扬脖。他们喝下了爱情的美酒,甜蜜的美酒,永恒的美酒……婚礼进行最后一项,新娘子给婆婆戴花。媳妇戴朵花,婆婆就把奖金发!
新娘甜甜的叫了声,“妈妈,您好!”
“哎——哎——哎,好,好,好啊!”婆婆拉着长长的音儿。
新娘麻利地、精确地不偏不倚地把花儿戴在婆婆头上的正中间。“好,好!戴左边生女儿,戴右边生男儿,戴中间生双胞胎!”司仪带头鼓掌。
尚荷花的脸上呈现出微微的笑意。台下一片哗然。
“各位亲属、各位朋友:本司仪代表二位新人给大家送去美好的祝愿,祝各位一帆风顺,二人同心,三阳开泰,四喜临门,五谷丰登,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进财,九九艳阳,十全十美。婚礼庆典到此结束,席间再叙两家情!”
尚荷花她们夫妇一脸微笑,分别给双方的贵宾敬酒。大家向她们祝贺、祝福,气氛十分融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娘家人准备离去。尚荷花眼泪汪汪地舍不得他们,姨姨和妹妹再三的安慰她……车辆启动,亲属们和尚荷花挥手告别。荷花泪如雨下,她感今怀昔,好像是老太太过独木桥——难过极了。
“夕阳无限好。”只有夕阳那个时候,人们才会被那真正的美景陶醉。瞧太阳公公走完了一天的旅程,可还不肯回去,偷偷地探出半边脸凝视着这美好的世界。天边的晚霞像一团火,火焰在燃烧,把那一小块天烧得通红,白云一会儿像一匹驰骋的野马,一会儿像引吭高歌的公鸡,举手之间形态各异,变化多端。然而太阳公公太累了,慢慢滑进了大山的怀抱,依偎着大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新郎初金有盼望太阳早些落山,他的心思是不言而喻的。他那张嘴乐得怎么也合不拢。媳妇娶得光彩、圆满。算得上“狼”也跑了,“羊”也保了——两全其美。他拉着她的手步入了洞房,掌灯时分,年青人像公园里的游客——三五成群的嬉戏着涌进了洞房,将要努力认真地完成闹洞房的“任务。”洞房刻意布置得金碧辉煌,光彩夺目,大红的福字、喜字随处可见,五颜六色的灯光更彰显洞房的气派。
一脸羞色的尚荷花,含蓄着美,也有美的含蓄,存有一种蕴藉的柔情,也有着柔情的蕴藉,也存有“犹抱琵琶半遮面”,“插柳不让春知道”的神韵。不但能刺激人的丰富的想像力,甚至使年轻男人着魔入迷,如痴如醉。她羞涩朦胧,魅力无穷,羞涩是一道醉人的风景线。有一首诗写道:“姑娘,你那娇羞的脸使我动心,那两片绯红的云显示了你爱的纯真……”今天尚荷花那张羞涩的脸,就成了一首美丽的诗。
尚荷花面对众人,无论是在凝神静思,还是侃侃而谈,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细腻和充满感染力。尚荷花那美丽的外表给人一种很高的美感,也能引起人性冲动与诱人遐想媚俗的性感。
初金有今天是老憨王坐北京——心满意足了。他满脸堆笑,热情地招待着前来闹洞房的“哥们儿”。
今天来的这帮哥们儿你可不能小瞧,他们已经蓄谋已久了,甚至是在初金有刚订婚的时候就开始策划闹洞房的套路啦。不知道他们是出于凑热闹,还是看人家娶了那么美的美人出于忌妒心理,反正这些哥们儿是下了功夫的,研究了很多闹法,还明确了规则和程序。
洞房花烛夜,由他们闹吧,尚荷花这样想着。但她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第一项:不离(梨)不弃,一个挑头哥们儿宣布。
用绳子将梨吊在屋顶上,新郎新娘必须同时用嘴啃梨,手必须得倒背着,不得用手帮助,任何人不得帮忙。新郎新娘每人最低得咬下一口然后吃掉。尚荷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带着几分微笑看着丈夫啃梨。初金有啃了一次又一次,几次都不成功,一啃一悠荡,一啃一悠荡。“接着来,接着来。”哥们儿拍手起哄。
“初哥,那不是一个人干的活儿,嫂夫人不伸嘴那是白扯,你们俩同时啃准成。”初金有用眼睛招呼着尚荷花,“来吧,来吧。”
“我怕把咱额头碰肿了!”尚荷花幽默地说。
“哈哈哈,你说对了!我们就是要你说的效果,怕也不行,不过这几关不让你们睡觉。”这是挑头的哥们儿借着酒劲嚷嚷的。还有一个哥们幽默地说:“今天可不是鱼儿得水,鸟入林——自由自在的时候。你们必须给大家表演,表演。嘻嘻嘻。”
尚荷花眨了半天眼睛,她们夫妇不谋而合地从两个侧面同时“进军”,他们心有灵犀一次成功。两口子同时变革着梨子的滋味,“成了,成了!哈哈哈。”他们的举动给大家带来了欢声笑语。
第二项:早(枣)生贵子
要求:一颗大红枣新郎用嘴叼住一半,另一半新娘子去咬,嘴唇挨嘴唇,时间不得少于五分钟,时间不达标,必须重来。那枣还必须一人吃掉一半,把枣核交给组织者。
初金有摇着头说什么也不叼枣,几个哥们儿前推后拥他才勉勉强强把枣塞到嘴里。尚荷花无奈地咬住一半。
她们两个人含着枣,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等着组织者数到三百个数时才算到点儿。她俩终于等到“下课”了,又是一阵掌声。
第三项:甜甜蜜蜜
要求:新郎嘴里含着白色糖块,新娘子嘴里含红色糖块,互相交换糖块的过程中,糖块不准出口,不得用手帮助,只能用嘴交换。最后经“评委”验收。
洞房突然响起不容的“声讨”,“不对,不对!初金有嘴里有两块糖,一红一白,重来,重来!”
哈哈哈。嘻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看来他们只得“委屈求糖”了,别无选择。
“合格了,合格了,验收合格了。”评委宣布。
以上只是简单的“测试”,还有“五关没过”,“六将没斩”。以后的一项比一项艰难,一项比一项粗俗。闹洞房的青年们觉得这样才是小偷做梦娶媳妇——贼高兴呢。
“老弟,以下的活动,凡是免掉一项我给大家唱一支歌,好不好?”尚荷花急中生智的说。她是没办法的办法,凭她的本事,她知道如何从容面对。用歌声庆祝自己的新婚之夜,更有意义。
“大家说行不行啊?行不行啊?”组织者伸长脖子问。“同意的鼓掌。”好啊,好啊,好啊!
青年们争先恐后的点歌《夫妻双双把家还》
尚荷花用手拉起了丈夫初金有,然后,说了几句连接词:“今天的酒喝不醉,今天的歌成双对,我们夫妻来合唱,唱上一段天仙配。”
“嘿——唱得好,有才华!”大拇指竖起一片。
唱一首《迟来的爱》!
初金有赶忙挤个地方坐下了。他的心紧张得很,怕他们把妻子难住。
连接词:“想要爱,说明白,不爱咱就咕得白,想爱不说耽误事,最后弄个白大白。青年朋友们切记以上的话,你们应该爱的时候,一定大胆地往前走,对吧?”
全场一阵哄笑。
她的声音刚落,又有人提议唱一支《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连接词:“各位兄弟笑颜开,欢迎各位经常来,边喝酒来,边听歌,各个高兴乐开怀。”
哈哈哈,“唱是唱的,路边的野花可千万不能采!听见没有初哥?”一位帅哥警告初金有。
青年人大声喊着来一首《永远是朋友》。
连接词:“今天来的有男朋友,女朋友,新朋友,老朋友,到了我家都是好朋友,真正的好朋友,永远是朋友。”
尚荷花唱得字正腔圆,亲切感人,有的人感动得差点流出泪水。
“各位兄弟姐妹:今天的夜色多美好,今晚这里多热闹,朋友欢聚情未了,心潮逐浪高!我将一首《难忘今宵》唱给大家好吗?”
“好——好——好啊!”全场给以掌声。
知趣儿的青年们可能意识到了这是最后一首歌曲了,他们齐刷刷站起来,掌声不息。聪明的尚荷花用歌声为自己解了围,消除了尴尬和难堪。冰库里点蜡——洞(冻)房花烛夜,她巧妙地把闹洞房变成了联欢会。妙趣横生的闹法,歌唱家般的演唱,余音绕梁,令人回味无穷。
一天下来的尚荷花觉得头晕脑胀,身心疲惫。她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觉得干涩。她们一夜无语,各自睡去。
尚荷花早早起床,同婆婆料理早餐。突然从外边闯进一个中年女人,头上冒着热汗,神情慌张。
“是你?是你呀!”尚荷花愣愣地站在那里。“快——快请坐王嫂。”她赶忙说道。
来者是她和徐国仲的介绍人王嫂。原来干净利落的她,今天显得衣冠不整,她嗓子里塞棉花——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我告诉你个坏消息!一个坏消息。”她很沉重地,“昨天晚上徐国仲自——自——自杀了。真的,真的!她神叨叨地说。她抻了好长时间,才憋出了下话,但未遂,我给你捎个信儿。”她结结巴巴地总算说清楚了。王嫂报告的消息把尚荷花惊得神魂颠倒。
“啊,啊!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她心跳到嗓子眼,她手中的饭碗、饭勺哗的一声落在地上,她的手一直在颤抖。
镇静之后,她转念一想,这是不是什么圈套,是不是王佐断臂——苦肉计什么的。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介绍人王嫂。
“这事还能当笑话说?”王嫂一脸严肃。
“他——他——他现在咋样?”她急切地问。
“他在医院里。”
尚荷花犹如五雷轰顶,不知所措,顿时泪水顺流而下。这才叫女驸马进洞房——喜的喜忧的忧。
丈夫拉了她一下,她才微微地抬起头。她睁大眼睛望着初金有。善解人意的丈夫掏出手帕给她擦拭着泪水,丈夫的眼里始终含着同情和理解……
“金有,你在不在意这事儿?”她眼里带着几分疑虑。
“我不在意的,因为你已经嫁给我了,不然你不会嫁给我的。昨天接亲的路上他拦车我都看到了。特别是你早已经给我解释过了。我知道若不是他妈‘别着’,你们早该成婚,恐怕现在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还能到我的名下吗?”初金有带着几分调侃的说。
尚荷花用手推了他一把,两个人对视半晌,她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别看她们已经入了洞房,她们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一个礼性的拥抱。尚荷花眼里又发出了——怎么办的问号。
初金有看透了她的心思:“咱们俩买点东西看看他去,再顺便地安慰安慰他。”初金有案子上砍骨头——干脆利索地说。
“那就谢谢了。”尚荷花心里敞亮了许多。
对于这样心胸豁达、大度、包容、善解人意的丈夫,她自然感激不尽,也在她的心目中树立起了“光辉形象”。
夫妇二人气喘吁吁的走进了徐国仲的病房。
双眼紧闭的徐国仲,远远地听见尚荷花的脚步声,扑棱一下,龇牙咧嘴地在床上坐起来了,他热泪涌动,挣扎着下床,试图与尚荷花握手?或是想拥抱就说不清了……爸爸扯住他的病服,严厉的说:“你不能动,快消停点,别抻开刀口可遭啦!”
无奈的他两腿垂在床下,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没完没了。
尚荷花是月缺花残掉眼泪——触景生情。她也特别伤感,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才是武大郎爬墙头——上不上下不下呢。
丈夫初金有眼睛也开始湿润。
徐国仲一双泪眼死死地盯着尚荷花,他如释重负,好像见到了“亲人”,见到了“恩人”,见到了久别的“爱人”。徐国仲的爸爸“嗨”了一声,“这不是吗?他那天第二次追赶你们的送亲车,我怎么拽都拽不住。他一直追出老远老远的,连个影也没抓着,他扫兴而归。回到供销社用刮胡子刀片,割颈自刎,两刀下去,多亏没割到正地方,要是碰上大动脉一刀就完了,还能活到现在呀。”老人眼泪汪汪的说不下去了。
“也算是牛尾巴拍住个苍蝇——赶得巧啊,也多亏供销社的同志们及时发现,要不……哎,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他们呢。”
“这不,你们看伤口缝了七八针呢。”他指了指儿子脖颈儿处。
尚荷花那心疼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伤口上。
尚荷花眨巴着眼睛望了望丈夫。“我们来看看你,也想跟你说说,你不应该想不开,咱们之间的情份早已尽了。我们都说得明明白白,你不要存有丁点的幻想,更不要纠缠我。至于什么原因,还用重说吗?”
我已是嫁人的人了,‘活是初家的人,死了是初家的鬼’,以后希望你不要打扰我们的正常生活。再说了,你这样的举动,不但伤害了自己身心,还会造成不良影响,对谁都是不利的。另外,我告诉你,我丈夫是个大度人。否则的话,如果斤斤计较,说三道四,我会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的,跳到黄河都洗不清啊!好像我向你承诺了什么?答应了什么???”
徐国仲一再点头。他是泥人的脸——面如土色。他发出微弱的声音,“千——不怨,万——不怨,就怨我妈。”只见他包着白色绷带脖颈儿上的伤口处,一起一伏的颤动。他看了一眼爸爸,停止了下话。
“荷花呀,什么也别说了,你是个好姑娘,我永远称赞你。”国仲爸爸用手拍着自己的大腿说。
初金有在一旁暗暗地为尚荷花竖起大拇指。他初次领教了她的能力,说话嘎嘎地,能说明,能道白,滴水不漏。佩服,佩服……
“国仲同志,请你安心养病,祝你早日康复。”她们最后嘱咐道。
徐国仲热泪滚动,很不情愿地招了招手。
夫妻双双把家还。初金有通过现场“观摩”,彻底地打消了疑虑,还一再表扬妻子“态度明朗,性格直爽。真是个好样的,好样的!”
丈夫的一番话,看来是对她的一种宽慰,一种信任,一种理解,也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一种境界。反过来,她夸奖他是宇宙飞船上天——宽宏(红)大量(亮),胸襟豁达。
初金有脸上呈现出一种满足。
“金有,你放心,以后我不会理睬他的,因为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这次是没办法的办法,咱要是不去看他,恐怕别人说咱不讲究,不义气,不仗义,是不?”
丈夫肯定地说:“是的,是的。咱们以后一定要安安心心,消消停停地过日子,创造一个温馨、幸福的小家庭,夫妻恩爱过百年那!哈哈哈。”夫妻之间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这是一次特殊的“探视”,坏事儿变成了好事儿。进一步增强了尚荷花与初金有他们夫妇之间的情感,也可以说,又进一步为以后的夫妻生活奠定了坚实的爱情基础。
尚荷花她们走后,徐国仲哭闹不止,几次试图冲出病房,被他爸爸强行制止。他回想起与尚荷花初恋的美好情景,那是碗底的豆子——历历(粒粒)在目。最后是飞机上的婚礼——空喜一场。她成为人妻,他伤情、伤感、伤心不已。
医生严肃地说:“你这样折腾下去,容易撕裂伤口,还得重新缝合。另外,过度悲伤,影响伤口愈合,手术容易失败,知道吗?”
徐国仲慢慢地冷静下来了;但他的悲伤比那伤口更痛,更痛,他那心灵上的创伤仿佛永远不会愈合。嗨,时间是抹平心理创伤的良药。也只有靠时间去抹平了。这也可能是尚荷花所欣慰的。
他出院后,辞去了供销社的工作,后来听说,托人去了大庆市。
再后来听说,他一直单身未娶,始终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