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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安子浩

时间:2015年7月22日星期三 天气:多云

今天是我继任纪委书记的第三天,原以为在头两天的安排下,高权的组织应该有些动静,但据刘罪给我的消息,不仅辉阳公司没有任何动静,包括对刘罪的调查,高权也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他在等什么?

高权虽然没有动作,但是我发现苏忆瑾却开始经常往我们纪委办公区域跑,并不时路过我的办公室,还会和我打招呼。我想了一会儿,便决定跟高权打个电话,我得加紧落入高权的陷井,才能让他利用我,进而让我发现他的犯罪证据。

“高叔,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下,关于……”我拨通电话,问了一个不轻不重的问题,在沟通完之后,我接着说,“原来如此啊,高叔真是谢了,我今天又看见苏秘书到我们办公区域来,差点以为高叔你又找我啊。”

高权在电话那头嘿嘿笑了声:“小宁啊,你要是想苏秘书去你那边,要不就干脆借调给你吧。”

“那哪行啊,苏秘书可是高叔您的得力助手,我可以不敢要。”虽然如果借调苏忆瑾能更容易掉入高权的陷井,但只怕会让高权心中产生不少芥蒂,一个没有功绩却敢要回报的人,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值得信任的。

“小宁啊,既然这样,那以后你多来我办公室,咱们多交流交流。”高权听我说完,接着说。

在跟高权通完电话后,我便开始思考该如何布置好既能进入高权的陷井,又能在关键时刻不受制于他。在看完几个文件之后,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

下班后,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附近的一个茶楼。我的一个老同学——安子浩约我,他是我的铁哥们加大学室友,虽然平时联系不多,但是情义自在心中,这点我们都明白。

安子浩勉强算个富二代,父亲靠房地产发家致富,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豪大企业家,但也算是小有名气,尤其是前几年闹的风风雨雨的北区征地案件,更是让这个正处于发展关键阶段的企业遭遇滑铁卢,几乎让企业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和耗子(大学的时候我们都这么称呼他)见面的地方是一个中档的茶楼。

“老宁啊,听说你最近成了纪委书记,怎么也不招呼老同学一声啊?”安子浩说话带着微微的醉意,几分惆怅也有几分辛酸,一个偌大的企业因为一个征地案件,不仅错过了企业发展的黄金时期,还将数年的心血付之一炬,这种打击哪怕是久经商场的安家,短时间内只怕也难以平复。

“我也是刚上任不久,你知道最近中央“三严三实”查的比较厉害,太高调了,只怕今天上任明天就得下来,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但规矩还是要有的,这杯我干了,算是为没能及时跟最好的哥们汇报表示歉意。”我无奈地说着,顺口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啊,总是有一堆理由,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前些年我家那公司征地案件,明显是有人想针对我家。我心里有气,但也明白,对方来头不小,一般人只怕插不上手,”说到这里,耗子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便又说道,“当时也想过要找你,但你那时还没有当上这书记,很多事情你也插不上手,更不想因此影响你的前途,所以最后我还是没有找你。如今你坐上了纪委书记的位置,这么多年兄弟,我就问一句,当年那个案子,你现在能不能插上手,如果不能,那我以后有机会再说,如果能,兄弟!你懂的,一定要帮咱家出了这口气!”

安子浩一口气说完,便闷头喝起酒来,我心中也是一阵难受,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昂头奋进的青年,如今却变成这副模样。

当年的案件我也清楚,安子浩的浩天建筑集团在多年前购得江北大部分地皮之后,随着江北大开发战略的制定,更是直接将浩天集团推向发展的黄金时期。然而,这个时候,银行却对他们紧缩放贷,原本已经约定的贷款数目急剧减少,这明显违背市场行情和银行利益的决策,然而,令人吃惊的是,此举却得到了大部分银行的一致认同。

银行在安家无资金周转时,以飞快的速度收走安家在江北的大部分地皮并低价抵给另一家房地产企业,导致整个浩天集团在江北的发展战略大溃败,而为了偿还之前的贷款,原本已经发展到中等规模的浩天集团再次变成了小型建筑企业,守着江北最后一小块地皮维持生计。

“当年那个局太完美,根本没有漏洞,唯一的缺陷就是陷害的意图太明显,可如今是一个讲法的时代,任何指控都必须要有证据的。”我看着耗子颓废的模样,不忍心打击他,但却不能不以实情相告。对方能影响到银行高层的决策,虽然采用的方式不合理但是却合法,就算是国家主席来了也恐怕难以将其翻案重审。

“我知道,当年也是发展的太顺风顺水,导致一时大意遭到小人陷害,但是我相信这些人绝对不是什么守法份子,不管如何,只要他们能受到法律制裁惩处,我心里这口气便算是出去了!”安子浩叹了口气,对我说道。

听完耗子的话,我心中一动,便问:“是哪些人?难道这几年你自己查出眉目来了?”

耗子没有说话,而是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罗列着一堆人的名字,包括各大银行的高管,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人便是辉阳公司的一个高管,叫顾国柱,据刘罪的调查,这家伙是从行世建筑公司跳槽到辉阳的,而这个行世建筑公司,正是接手江北大片土地开发,赚了满盆的建筑集团。

“你还有哪些有用的消息,赶紧都跟我说说。”看完安子浩的纸条,我相信他一定还有其他消息,没想到中央没有头绪的事情,却被一个民营企业家找到了蛛丝马迹。

“我有很多东西,但是大多上不得台面,而且作为一个守法公民,我只能说这些东西都是我在路过银行捡来的,不能作为证据。”说到这里,安子浩狡黠地朝我眨了眨眼睛,我心里明白,只怕是他找人放了监听设备,只是非法监听得来的录音在我国是不能作为有效证据使用的,而且安子浩说捡来的,也只为了规避自己非法监听的违法责任,否则在纪委书记面前承认自己违法,这要是被人知道,只怕谁也不好过。

“哈哈,你居然还能捡到有用的消息,真是不错。”我哈哈一笑,顺手便接过了他递过来的U盘。

和安子浩约见之后,我开车回到了住处。我住在江北某小区的一栋小楼里。

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便感觉一阵清冷。这是一间三室两厅的房子,简约的现代白色装修风格,见证了当年的其乐融融,也突显出此刻的清冷孤独。

房间里没有一个人,除了我自己。也许有人会好奇,我堂堂纪委书记,从年纪上事业上都不应该沦落到单身的境地,我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他们却不能理解那一种失去,不是失去一个人,而是失去一颗心,一颗能伴你天长地久,能伴你日升月落的心。

我的妻子叫林婉心,多年前也在行世建筑集团上班,却正好在安子浩公司发生征地案件的当年死于一场车祸,我也曾经怀疑妻子知道了什么才遭人灭口陷害,但肇事司机是个富二代,也有多次过飙车的前科,让我心中的疑虑打消了不少,而经过反复调查,确实没有其他疑点,最终也就按照普通的车祸案件处理了。

回到家中,稍微休息一会儿后,我便在电脑上打开了耗子给我的U盘。他的U盘内容很多,但却丝毫不乱,有各大银行高管的录音,并在录音之后附有内容和他自己的看法,整个U盘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是关于当初征地案件的始末:

得知某个领导打算发展江北地区,行世建筑集团就安排先把土地收拢,然而却得知江北片区大部分土地都已经被浩天建筑集团收购,只是限于浩天集团的规模和资金,江北地区发展缓慢,若是得到政策利好和政府支持,将来浩天集团的发展将不可估量。果然,在得到政策支持后,周天集团便开始向银行贷款,而银行实际却受到行世集团顾国柱的影响,借口银行政策变动的原因将贷款期限缩短至一年,当然,口头承诺会在下一年续约,加上有政府官员在旁劝说,浩天集团便签下了这一合同,哪知合同期限一到,银行便不再续贷,浩天集团资金刚刚投入,还没来得及收回成本便面临了银行的巨额债务追缴。哪怕是这样,以浩天集团的人脉和发展势头,只需要给一定的时间,浩天集团也是能筹集到足够数目资金的。但银行却伙同法院,在浩天集团筹钱借款期间,将浩天集团用于抵押的土地强行收归银行所有,并迅速低价买给了行世建筑集团。而浩天集团违约不能按期归还银行的贷款,让这一切在法律上无懈可击。

然而,这些内容不过是说明当初浩天集团确实是被陷害的,而让我始终无法平复自己心情的,却是第二段录音,那是婉心的声音!

录音是婉心发给耗子的,内容大概是说,如果我上升到足以调查这件事情的地步,那么这段录音会由她或者安子浩交给我,而内容则是打开她的某个邮箱。

这个邮箱是她临时注册的,密码则是我们当初约定的某个日子。我赶忙打开妻子的邮箱,发现了她拍下的好几个照片,一个是电脑账目照片,是某个境外公司打入行世集团的一笔巨款,用于江北区开发的,但实际上,当时行世集团与该境外公司没有生意往来,甚至简单的沟通交流都没有。一张是顾国柱与某个神秘人的照片,从神秘人背影上看,应该是高权。其他的大部分是顾国柱与银行高管会面的照片。

这些照片并没有太多含义,我想她也只是为了帮助安子浩罢了,只是这种事情哪是她这种柔弱女子,非专业人士能掺和的?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后悔,多年从事法治调查工作,没想到最后连妻子也染上了这样的习惯,也许正因为妻子知道了这些情况,才有了那个车祸事件。

第三段录音却是顾国柱和辉阳公司高管们的对话,大约是自己做了这么多违法的事情,将来如果被人发现,只怕某领导会一脚将他们踢开,而他们本身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来威胁该领导,这些让他们很是缺少安全感。思虑了很久,如果能利用他们这种不安的感觉,不断放大,那么他们一定会主动帮我留下高权犯罪的证据。想了很久,我决定还是给刘罪留言,让他帮忙制造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南海省的夜色很美,夜色下城市灯火通明,但却好像怎么也照不亮我的内心。看着这个U盘,我心中不由感叹,这个社会居然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不仅将一个有着蓬勃生机的民营企业中途扼杀,还将一个民营企业家硬生生逼成了私家侦探,这不正是我们这些政府侦查员和管理这个社会法制情况的政法机关部门的莫大耻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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