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打下来，在雨幕之中，顾城发现她娇脆的容颜透出几分憔悴，她不喜欢长久呆在浸满福尔马林的病房里。
顾城向车冉微微一笑：“雨后，便会是彩虹。”她的那一丝不堪也会尽数扫去。
一听要打掉孩子，车冉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也只有这样才能重新开始，以前的那些不堪随着自己的站起而轰然倒塌。以后的每节体育课，顾城都承诺过，只要不剧烈运动一切便会康复的。
出乎顾城的意料，车冉安静地答应了下来。
徐诺找顾城帮忙，顾城一点也不意外，在上次同学会中也听闻了一些关于她的事迹。
倒不是因为顾城帮她解围，那次误解只能算小小的一个插曲。胡南的作秀以及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让她积蓄在眼眶的眼泪就刷地一下子掉了下来。
徐诺揪着校服的袖子，弱弱地对于爱情的认识基本为零。你能算计到让一个讨人喜欢的妖孽，独宠你这支娇艳的鲜花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也只有徐诺面对他，才会选择落荒而逃。
顾城怔了下，说道：“当年过去的事情是好事啊。”
那时候初三和初二的教室隔了一座楼的距离。胡南那流氓胚子跟人家打赌，说是能泡上徐诺。仅仅是一面之缘，他就一间间地找，一层层地找，最后全校师生都知道了胡南喜欢徐诺。
喜欢就喜欢倒没什么大不了，两个人在一起吃饭逛街好得如胶似漆，可是胡南就不按常理出牌，不知找来什么借口分手了。
因为这事，胡南被人揍了一顿，才导致后来徐诺面对胡南，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顿时焉了。
徐诺在胡南心中的形象降到了冰点，已经把她列入了老死不相往来的行列。再次相遇，意外还是来了。
“你没有忘记说明你还有一点喜欢。”顾城说道。
“他约我中午一起去吃饭。”徐诺有些犹豫，谁会想到他会临场“叛变”，“自己要不要再跟奇葩男继续纠缠下去。”
回家时，车冉往顾城衣服口袋里塞了个厚厚的信封，她说，“以后不要老是往医院里跑，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零散的星星洒满了夜空，点缀着整片星河。若景咬着嘴唇，她清楚知道，顾城需要她拖住顾父。
“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深邃的眼眸里，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魔障。
“可你还是不承认喜欢我。”若景转向顾城，恍惚道，“你偷偷跟着方雅，是因为车冉吗？”
在一个热闹喧嚣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隐瞒住。车冉以为医院就是避风港，那是因为顾城站在她的背后。
方雅谨慎地望着顾城，情商不高却智商高得吓人。一双干净犀利的眼，让方雅都忍不住放手。
无形的竞争从来不是只懂得打打杀杀这种无趣低级的游戏，一旦占据着制高点，凡是敌人露出一丝破绽，一击必死。
顾城皱了皱眉头，车冉不该再受任何伤害了，她的背影单薄而悲伤，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还是太脆弱。
“你应该知道车冉怀孕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学校知道，只是如此嗫嚅着。
若景很好奇，方雅已经知道了车冉的致命伤，却一点嘲讽的行动都没有。
又是新的一周。
“顾城，你把若景叫过来。”顾伟想的一直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无时无刻不想把两人凑合在一块。哪怕是日久生情也好。
一方面是当年若家对顾城的帮助；另一方面若景父母早年离异，顾母早已把若景当作自家的“儿媳妇”。
顾母常常对顾伟陷媚道：“可惜现在不兴娃娃亲，这孩子多好啊！”
每次若景来到顾家，顾母恨不得把厨房拆了要做满汉全席，溺爱地比对顾城更甚，“顾伟，十道菜还够不够？”
“别人还以为你搞多大的排场呢。”就连一旁的顾伟也看不过去了。
顾城下了楼，穿过一个小巷，右拐处便能看见若景住的小区。自从若景父母离异之后，顾城还是第一次去若景家。
一道番茄炒蛋，一道铁斗金牌豆腐，还有一锅猪手花生汤。顾城看着这些，闻着飘过来香气，慢声道：“若景，半天你就已经做好了这些？”
若景极轻地点点头，父母离异之后她随母亲，为了减轻负担，家中很多东西都是自己做。尤其是厨艺。
顾城不会去想那些连自己都弄不懂的问题。比如说若景夫妇为什么要离异。可若景微微皱着眉的表情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就像清晨的阳光柔和而温暖，能把所有不好的包涵在内。
十六岁那个烈日炎炎的夏天，顾城坐在钢琴前面弹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起初是偷窥，渐渐地让若景着了迷。若景红着脸，低下头，“弹得真好听。”
开始弹得曲调有点凌乱。
有些东西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能领悟，那不叫理解，叫包容。
来到顾家，顾伟开车送两人去了五中。顾城不吭声，若景却习以为常，心底清楚顾父这么做是为了自己。
打开车门临走前，顾伟别有深意地送了若景一个玻璃缸。里面装着三条五颜六色的观赏鱼。初一看是一条条濒死的鱼，顾伟看出若景脸上的迷惑，解释道，那是鱼儿在睡觉，继续说道，“有一种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也只有回忆才得以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说的话像老学究一样，就连一旁的顾城也不清楚用意何在？可能顾伟一直身在官场，就喜欢玩猜心意之类，连说话的话调也差不多。
“顾伯伯，那是一种什么鱼。”对此，若景也很诧异。
顾伟眯了眯眼线，笑笑嘛，那到底是一种什么鱼呢……
喜欢的情绪大概是在那些细节里，一点一滴滋生的。鱼的记忆不止七秒，那恐怕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密。
都说喜欢一个人可以照顾她。要是养几条鱼……若景还是无意看了顾城一眼，两个人互相朝对方挤挤眼睛。
“若景，给它们取个名字吧。”用手指戳进水里面跟鱼儿嬉戏，倒是挺有趣的事儿，“就叫它们，小白、小黑、小黄。”
“多俗气。”再说，若景还没养过鱼呢。
很多人养鱼没养几天鱼儿就死了。看着“尸体”不免生出伤感。鱼是没有感情的，可人有。
若景决定好好养活它们。它们也是一种生命。
车冉晚上给顾城打去电话，哭了好久好久。距离上次两个人见面，过去了一个礼拜。有些话，带着哭腔，听得不太真切。
突然，车冉停顿了下来，话音一滞，“你愿意和我试着交往吗？”
仿佛周围一切都静止了。
环境的改变的确能让车冉获得新生。她原本想告诉他自己想了很久很久，想说些肉麻细腻的话，可堵在口，初见说时很窘堪。
她知道自从与轩墨的事情传出以后，她没什么可以失去的。这个世界很冷眼，没什么本事，也别去叫嚣什么，否则更作贱自己。
轩墨的离开，只要是有点智慧的人，都会结束这一段感情。别去问谁更爱谁，聒噪地社会纠缠不清薄情寡义。到底是跟了哪位良人，会过得更幸福一点。
范倩倩百无聊赖地赤脚站在阳台，却看若景陡然蹙眉，蓦然一跳：“这是怎么了……”胸中却如针般刺痛，其实若景很早便知道了，从始至终车冉已无更好的爱情可言。
单薄的身子若剪纸一般，谁叫她喜欢上顾城呢？
若景转向范倩倩，问道：“如果你心中已喜欢一个人，另一个却向你示爱，你到底会选择哪一个。”
若是所爱。她愿意为他做出一切。
范倩倩顿了两秒，这个世界，女人少不了男人。同样，男人也离不开女人。
一年以前，范倩倩还处于痛苦失意中，和那个男孩分手，若景跑过来安慰道，别哭了，世上还有更好的男的呢。
这些过往，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范倩倩也不觉得痛了，女人没有谁天生就强大。只是不愿将就罢了。
范倩倩想了想，说，也许从一开始，你还没有谈过恋爱吧。轻易说出“喜欢”两个字眼的人，往往很薄凉。她会选择一个对自己还不错又喜欢的男孩。说到底，需要一个人来哄开心，被呵护，而不是受委屈。
她记得，那个18岁的少年，叫连余寒。
整整比范倩倩大两岁。每次听到背后匆匆的脚步声，她都会假装弯下腰系鞋带，这个不好的习惯延续了两年左右。
“顾城跟车冉走在一起，你也不是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范倩倩走到若景的身前，抱了抱，身体体温有点偏低，“至少，还有我一直支持着你。”
若景皱起了眉头，仰着脑袋看向范倩倩问道，“到底谁的赢面机会要大点？”范倩倩突然笑了笑，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但愿，车冉会醒悟，顾城是她所配不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