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花苞婶便爬起来了,走出门外,一个人不住地走着,不知将走到什么地方去。
走到银花伯屋门前的时候,她看见几个人忙碌着,见花苞婶看自己,那群人便不忙碌了,不住地看着花苞婶了。
“看什么看,这儿没你的事,该干嘛干嘛去!”尼姑看了花苞婶一眼,边啐了一口边这样不客气地说。
“鬼来了……”谁这样嚷了一句。
银花伯正在坐月子,这不,尼姑戴着一顶尼姑帽不住地走进走出,为银花伯接生。人们也不住地走进走出,端盆倒水的,高声喊叫的,愁眉苦脸不知所措的,看热闹的……
一个孩子不住地在里面哭泣着。
“使劲,再使劲!”尼姑不住地在银花伯身边大声地叫着。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孩子仍不肯出来,好像见了花苞婶,怕了,不敢出来了。人们急了,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老金蹲在一边,不住地在那儿哭着,如果银花伯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叫他以后还怎么活呢?他不住地蹲在地上哭着,声音如此凄凉,使不远处一只小小的鸟儿也开始悲哀地啼叫起来了。
老金的母亲见花苞婶站住不走了,便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瞅着,恨不能用木棒把她赶走掉。她知道,在这样的日子里,门前站着这样一个人是相当不好的。
于是,她怒了,走出门外,在一株树下不住地烧起纸来了。
花苞婶只好离开了,一个人,在石头村不住地走着,走在一片凄凉的风中。
这时,不知为什么,她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啐,这声音如刀一样刺着她,几乎使她倒下了。但是,她没有倒下,也不应该倒下,仍不住地在那儿走着,没有目的地走着。
这时,尼姑好像会分身术似的,竟然又出现了,站在花苞婶面前狠狠地啐一下了,以表示不甘心与之同流合污,在村人的面前显示自己是一个高人。但是,在骨子里,尼姑毕竟不是什么高人,也不是什么正人,于是,拉住花苞婶,不住地打呱。尼姑是孤独的,在石头村,没什么人愿意与之来往,更不想听她说话了。人们本能地感觉到,在尼姑身上有那么一种天然的臭味,不要说凑近了,隔得好远也是会令人作呕的。
但是,现在好了,尼姑有伴了。她于是不住地拉着花苞婶闲扯,好像找到了知己一样。花苞婶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便只好在那儿不住地与尼姑闲扯,以此来打发自己那不堪的日子。
有了花苞婶作伴,尼姑格外高兴,笑声不住地在天上飞舞着,化作片片白云,像鸡,像狗屎……但是,尼姑不管这么多,仍不住地在那儿大笑,好像不这样,那么,便会对不起这个美好的时代似的。本来,在石头村,她还是有所顾忌的,怕别人耻笑她时常戴那么一个尼姑帽,且还会耻笑她曾与一个半大小子在那个破败的庙宇中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好了,不用怕了。
由于花苞婶之未婚先孕,山村的人们把视线一下子从尼姑那儿转移到花苞婶身上来了,不再没完没了地耻笑尼姑了。对此,尼姑心里非常感谢花苞婶,虽然表面上显得如此不愿意与之同流合污。于是,她拉住花苞婶在那儿闲扯,边笑边不住地在花苞婶那个渐渐大起来的肚子上抚摸着,好像,那个孩子不是花苞婶的,而是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