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撒下山后,走进屋门,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门外茫茫的夜色,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儿凄凉。但是,他又不能对谁说自己的凄凉,只好无语地坐在那儿,将心事付诸流云罢了。
母亲与宝宝伯坐在屋子里,这时,正不住地说着话,似乎相当好笑,这不,母亲大声地坐在那个小板凳上笑着了。撒撒母亲的笑惹得门外一株树上的那只小鸟儿也不住地笑起来了。
撒撒不知她们在做什么,不过,觉得相当可恶,又不便干涉,便只能什么都不说地坐在门口,在人们的白眼中。桃花走过来了,听见了撒撒母亲与宝宝伯在屋子说笑,聪明的她有什么不知道的,瞅了一眼坐在门口的撒撒,啐了一口后,离去了。撒撒一个人坐在那儿,在一缕风中,在一片树叶沙沙作响声中,心里不住地生出一丝凄凉出来。他想走进屋子,大声地骂坐在破败屋子里调情的人们,却又不敢,母亲发火的样子他又不是没有领教过。
他只好无语地坐在那儿,在人们的白眼中,在小河不住地东流的声音中,望了一眼天上的白云,而后,长长地怅叹一声,如此而已。
“撒,进来!”屋子里发出了这样一个声音了,那声音是撒撒母亲的。
撒撒什么也不说地走进了那个破败的屋子,默默地站在一边,不知有什么事要自己去做。在那个屋子里,乌烟瘴气的,连桌子上的碗也好像被这种烟雾熏黄了。宝宝伯坐在一把椅子上,当作撒撒的面,故意把好大一口烟雾喷在撒撒母亲的脸上,使撒撒母亲不住地大笑着咳嗽。
过了一会儿,见撒撒默默地站在一边了,撒撒母亲便止住了笑,大声地命令道:“宝宝伯鞋子上的鞋带松了,宝宝伯不方便,快给宝宝伯系一下。”
撒撒刚在山上被宝宝伯打了一餐,这时,却又叫自己这样做,打死他,他也不会做的。他无语地站在那儿,好像没有听见似的,想以这样的一种方式逃脱这种事情。
“你耳朵聋了?”撒撒母亲见撒撒如此不听话,便又发火了。
“好……”撒撒只好蹲下自己的身子了,在宝宝伯面前,十分难为情地为宝宝伯系鞋带了。这时,他心里那个难受呀,好像无数刀子正在穿自己的心,他系了一根带子,便站起来了,不想系了。这事儿如果传出去,那么,他还有什么脸面在此世上活人呢?他于是站起来了,说自己腰酸了,做不动了,想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给自己多少留下一点儿尊严。
“你做不动了,这个都做不动了,将来你吃屎?吃屎都没得吃的……”撒撒母亲这样大声地对撒撒说着。
撒撒于是又蹲下身,在宝宝伯面前,奴隶似的,小心翼翼地系着鞋带子。
系好了鞋带子,撒撒母亲又叫撒撒去村边那个小店里为宝宝伯买烟,说宝宝伯的烟抽完了。撒撒只好走出那个破败的屋子,一个人,沿着小小的乡村小路,不住地走着,走到了一个小卖部前,进去了。
在那个小卖部里,老金正坐在一条长长的板凳上,正不住地吃着什么东西。那个小卖部是他的,一年下来,不知能赚多少钱。不过,在撒撒小孩子的眼里,他应该算是村里相当有钱的人了。于是,走进那个屋子里的时候,撒撒不禁感到那么一点儿害怕,却又不知到底害怕什么。
老金见了撒撒,不知为什么,竟无故大声地笑了起来了,露出了那口金牙了,在天光下闪着光,不住地刺着撒撒的眼睛了。撒撒不想呆在那儿了,却又迫于母亲的压力,不能推却,便只好坐了下来了,说自己要买烟。
“你买烟干什么,你会抽烟了?”老金张开了那张大口,再次把自己的那口金牙露出来了。
“给宝宝伯买的。”撒撒平静地回答。
“哈,哈哈哈!”老金大笑起来了。
拿着烟,撒撒慢慢地走进自己那个破败的屋子里了,真不想走进那个屋子,却又不能不走进那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