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死者尸体已腐烂,脸上掉下了好大一片肉,正不住地散发出一股臭味,使人们走过其身边的时候不得不用手捂住鼻子。人们不知这具尸体是谁的,有人说是从上河冲下来的,有人说是毛大的,也有人说是上村一个被杀死的人的尸体。
虽然不认识尸体,但善良的人们还是在小河边搭建起一个小小的棚子,将死者放在一副薄薄的棺材里,请来了道士,准备为其做法事了。
阿金见那个死人躺在木板上,不禁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美妙的法子来了。他走出了那个小小的棚子,沿着小小的土路不住地走了起来,以至于有人问去什么地方,他也懒得回答。
他走进了毛大那个屋子,与刘氏亲热一翻,见柜子上放着一个烟袋,便拿了过来,装在自己的口袋里,迎着风走到小河边,依旧在那个小棚子里坐了下来。这时,在小棚子里没有什么人,阿金便把那个烟袋放在死人的破口袋里,便又匆匆地走出了那个小小的棚子,沿着小小的土路不住地走着了,走进了刘氏的那个屋子,睡在其身边了。
抱着刘氏做了一夜坏事,阿金天还没有亮便起床了,脸也没洗,牙也没有刷,匆匆赶到死人身边,看道士做法事。
渐渐地,来的人很多了,连山村的那些美丽的少女们也走到那个小小的棚子边,出于好奇,纷纷伸长了脖子不住地看起来了。
这时,阿金便凑到死人的身边了,当作众人的面把死人的那个破口袋翻了过来了,又从那个破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烟袋。那是一只精美的烟袋,山村的人们没有不认识的,金子做的烟嘴,银子做的烟杆。
“这不是毛大的烟袋吗?”有人这样说了。
“奇了怪了,毛大的烟袋怎么到了这个人的身上了?”又一个人如此说。
“依我看,这个脸烂了的人就是毛大了。”村长这样对大伙儿说。
“是,是。”阿金不住地咐和着。
听说躺在小床上的那个人是自己男人,起先还在看热闹的刘氏不看热闹了,趴在那个死人的身边不住地哭起来了,那样子,似乎要跟着毛大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了。不过,阿金却在一边微微地一笑,却没有人看见阿金这笑。
刘氏赶紧回家,换了身上好的衣裳,又站在自己门前那株老槐树下对银花伯哭一会儿,便找了几个人一起沿着小小的土路不住地走起来了,不久,便不知消逝在什么地方了。
亲戚们得知毛大去世的消息,纷纷赶过来了,凑到其身边哭了一阵子,便默默地站在一边声音嘶哑地与人闲说起毛大平日的好来了。人们给毛大换了一身上好的衣裳,甚至还做了一只小小的机帆船模型放在其身边,又把那只精美的烟袋也轻轻地放在其口袋里,便坐在一边不住地叹着气了。人们为死了这么一个好人而惋惜,却又没有办法,只好不住地在那儿怅叹着,抱怨上苍不长眼睛,怎么让这么一个好人就这样去了。
夜了,门外响起了鞭炮声,刘氏与几个身体壮实的男子走了进来了,她们在绿萍镇买回来了一副棺材,花了好几千块钱。据说,这副棺材是留给有德的人享用的,老板说什么也不肯卖给毛大,怕折了他的福,使其躺在黄泉之下久久不得翻身。
不过,刘氏不依,死活不肯放手,定要买下那副棺材,为此,她甚至打算以死相拼。见如此,老板没辙了,只好卖给她了。
刘氏把棺材运回石头村的时候,天已夜了。
这时,“毛大”在那个小小的棚子里已然躺了好几天了,不能再躺在那儿了,再躺在那儿,说不定会臭掉的。不过,刘氏说什么也不肯把“毛大”装进棺材,见那个道士想强行把“毛大”装裹进去,不禁大怒,在那个道士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了,把那个道士的一个小指咬下来了。
人们见如此,便只好放弃了入殓了,只好在一股浓浓的臭气中,继续把“毛大”停放在那个木板上了。
人们虽然对刘氏不满意,不过,却又深深地佩服其妇德之高,敢于为自己的男人拼命,这不是毛大前世修来的福又是什么?
人们坐在“毛大”身边,默默着,深深地羡慕着,羡慕了一会儿,不禁又想起自己的黄脸婆来了。一想起自己的黄脸婆,不禁惭愧起来了,进而悲哀得像挂在秋天黄昏里的一枚小小的木叶了。
几天之后,在人们的劝说之下,刘氏只好同意了把毛大入殓的请求,顺顺当当地把“毛大”入殓了。寅时一到,几个力气相当大的汉子便把棺材抬出了那个小小的棚子,沿着小小的乡村土路不住地走起来了,边走边互相对骂着,甚至有人还骂起娘来了。骂娘骂得越狠,表示其为人越热情,人们断不会对骂人者表示一丝儿不满和怨恨,不仅不会,还会给其发放香烟,使其有力气继续骂下去。
一些平日里不敢得罪人的懦夫这个时候便来劲了,不住地骂着野话,甚至指着某某人的名字乱骂着,仗着被骂者不会在这个时候打自己。
那些被懦夫们大骂的人也不便深究,只好一笑了之,谁叫他在这个时候骂自己呢?他不仅不怒,还走过去不住地拍着其肩膀,对他的大骂表示感谢,甚至还偷偷在懦夫的身上塞了一包香烟,以如此一种方式对其再次表示感谢。
懦夫们相当高兴,既骂了野话出了一口恶气,又没有被打,天下哪儿还有这样好的事呢?
由于平日里受了傩傩不少气,这时,撒撒也放开喉咙不住地骂起来了。这时,无论骂谁都可以的。傩傩听见有人这样骂自己,不仅也来气了,也对撒撒大骂起来了。
人们放下棺材,坐在路边不住地鼓掌,为石头村出了这两个如此会骂人的人而相当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