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在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办法煽动众人情绪的班主任沉吟片刻后,抬手抹了把脸,决定用他的语言魅力来征服观众,将他们从楚瑶那里“勾引”回来!
所以他,开始讲课了!
但是,老师,你确定你不是在将他们越推越远么?
所以,这节课接下来的时间,就在台上老师唾沫横飞慷慨激昂地讲课,台下学生花样走神各种偷窥中悄悄地溜走了。
楚瑶毫无形象地将头枕着交叠的手臂趴在桌子上,偏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瞪着窗外蓝天上飘浮而过的朵朵白云,台上老师讲课时粗犷的声音和台下学生的低声私语交融传来,听在她耳里就如同几百只鸭子的嘶叫再加上几千只苍蝇嗡鸣的总和,实在是烦得她有些抓狂!这敏于常人的五感真逼得她恨不能再一次逃课找一个清净地方让她的耳朵免受荼害!
但是……
想到昨天在校长室中,那笑眯眯胖墩墩的校长自称受她师傅所托,要时刻监督着她的学习情况,还说她要是再不听管教一再逃课的话,就要让那个老头亲自出马来教导她表世界的规矩!
开什么玩笑?要是让那个表里不一恶劣至极的臭老头来教导她,她还能有好日子过吗?那她还不如自己听课呢!反正可以偷懒,左耳进右耳出什么的,对比于被那糟老头子整蛊到死,耳朵受荼害真的只是小意思。
再说她干什么要学表世界的规矩?又不是长久要留在这边,老头子是老糊涂了吧!
楚瑶面无表情的在心中腹诽着,无意识地鼓起腮帮子,苦仇大恨地瞪着天上飘浮而过的白云,似乎将之当成了那令她恨得牙痒痒的臭老头子,微微磨了磨牙。
可是,话虽这么说……
楚瑶狠狠地闭了闭眼,努力告诉自己要忍耐,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与老头见面的事儿必须得绝缘啊!
她努力平复着呼吸,尽量让自己无视那对她而言太过嘈杂的噪音,告诉自己那都是错觉,忽视,无视就好。
她想象着自己独处于一望无际的森林,入目满是绿色,似乎是雨过,天空明净如洗,树叶莹亮透绿,路边花草露珠点点,迎面而来的微风夹带着些微湿气,这熟悉的环境令她感觉格外舒坦,宁静而安详。
她背着手沿着记忆中的泥泞小径踢踏前行,悠悠晃晃,无限自在。
终于,她看到在路的尽头一片银光闪烁,似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阳光灿烂的光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她大踏步向前走去,心湖如有落石,涟漪泛起,她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加速的跳动,心底泌出的情绪,似喜悦,似激动,似有些……不知所措……
不管心中种种,她的脚步越踏越快,越来越急。
她看到了小路尽头的一大片空地,芳草为毯,鲜花为缀,繁木环绕,一汪碧湖镶嵌其间,波光粼粼,清澈见底,宛若宝石。
而在湖畔的那一双双圆溜溜的诚挚大眼,令她倍感亲切,那是她多年来的伙伴,一起长大的亲人。
趴在桌上的人儿双眸微闭,小脸红润,唇瓣弯起一抹甜蜜蜜的微笑,甜美可人,宛如蜜糖,可惜却无人得见。
渐渐地,随着心神慢慢沉淀下来,楚瑶发现那些嘈杂的声音正在逐渐变小,似乎在慢慢地离她远去,或者说,在渐渐地,消失……
她猛地睁开眼睛,直起身子缓缓地转头看向教室里,她看着不少人因她的突然转头而神色呆怔,或似低声尖叫,交相私语,甚至有人不顾老师的黑脸凑到她跟前含羞带怯地兴奋地对她说着什么,嘴巴快速开合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台上老师也似在呵斥着什么,神色严厉。
大概是想让他们安静下来吧,虽然好像没什么效果。她漠然地想着,心中出乎意料的平静。
是你吗?
她心里问着。
预料中的没有答复,她也不甚在意,转头默默的看着外面的天空,高楼,绿树,草地,背后的一切廖无声响,就如一出无人观赏的默剧,他们在台上无声演绎着他们的百态人生,悲欢喜怒,冷暖自知;她在台下冷眼旁观,无波无澜,不置一词。
她本是他们唯一的观众,却先一步背他们而去。
不是不精彩,只是理解不能。
她没有一刻比此时更为清楚,他们的一切,与她无关,她与他们,终究只能存在于两个世界。
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将他们分隔开来,看得见,却摸不着,薄如蝉翼,却坚若金石,顽不可摧。
这就是你想让我明白的吗?
她在心里轻声地问。
如果是的话,那你赢了。
那些所谓“伪装”,不过是自欺欺人。
能力者生来便与常人不同,又谈何能伪装成常人,过常人一般的生活?就是他能克制住由里世界磨砺而来的刻入骨髓的血腥暴虐,真正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里世界的仇家又安能轻易放过他?
里世界之人信奉的,一向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屠杀至深,斩草除根。
所以,就算是为了他的家人,他的好友,为了一切同他有所牵扯的人,他不能,也不敢放弃他的天赋能力,而一旦伪装被识破,随之而来的不仅仅是里世界仇家的追杀,执法者的惩戒,就是表世界,恐怕也就此没有了他的立足之地。
只因为,他们是异类,就算再怎么伪装,也改变不了他们生来就是异类的事实。
不仅是人类,排斥异类乃是所有生物的天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他们还有与之相比高出太多的不明能力,遭到排斥也在所难免。
想到她之前虽嘴里说着对表世界嫌弃的话,心里却难掩对这与里世界截然相反的表世界和平生活的向往与憧憬,心中就觉得好笑。
怎么能有那么天真的想法呢?
若非如此,以她的性子,如果不是心存希冀,又怎会委屈自己在这里接受荼害,大不了她收拾收拾行李回到哈莫尔大森林里,一辈子不出世她也无甚所谓。
只不过,她终究是期待的,即使是对于年幼时那人口中描绘的平凡却温馨的常人生活的期待,也令她不甘心就此离去。
想来,那老头儿也是清楚这一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威胁她吧,因为知道她最后一定会妥协,所以无忌。
她可没忘记,当初在哈莫尔大森林里臭老头是如何对她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也要将她拐带出来的。
楚瑶微微叹了一口气,喉间苦涩难言。
她与他们……终究是不同的啊……
鸿沟之大无法跨越,就如同这于她生来便是无缘的常人的世界。
她与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想来唯有那血腥的世界才是……
“嘭嘭嘭!”接连三声敲击木板的闷响,惊醒了差点儿陷入某个怪圈的楚瑶,浑然不觉方才似乎似有若无的施加在她精神上的暗示已霎时间消失无踪。
四周犹如被按下播放键般,霎时间涌入耳膜的如菜市场般嘈杂吵闹的声音让她本就乱糟糟的脑子更为紊乱不堪,思绪迟钝。但就算是如此,她的心中却奇迹般地没有了先前恼怒烦闷,反而有一丝令她不解的喜悦与……解脱?
她茫然地抬头,看向那正神色狰狞地拿着厚厚的课本对着讲台猛敲的班主任老师,歪了歪头。
她,听见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