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太一路的花莲街比较慵懒,早晨的太阳已经红着脸散播着热气,可是各种店铺的大门依然紧闭,看起来毫无生气。当然副食店和早餐店是敞开门的,只是生意寂寥。
郑其华是早餐店为数不多的准点顾客,因为保持充足的体力是一个保洁员最基本的能力,否则面对繁重的体力劳动,不堪重负是件很糟糕的事情!
大半个月的相处,旅馆的张老板对郑其华的工作能力是相当满意的,这一点郑其华也是清楚的。因为需要这份工资来维持家庭的日常开支,所以郑其华做事非常认真。
“老张,有个房间的门开着,好像退房了。”房东太太提个买菜的手袋在楼梯口嚷道。
睡在沙发上的老张鼾声四起根本没听见,房东太太又走到沙发边喊他:“老张,睡这么死撒,有人退房了。”
“嗯?退房了啊!”老张赶紧坐起来穿了鞋跑上二楼。
“你请的嫂子呢,这么晚还没起床吗?”房东太太一向八卦。
“早起了,过早去了吧,等一下就回来打扫。”老张又返回一楼的沙发上坐下。
“别个请个阿姨打扫卫生都是六百块,你怎么请个阿姨要八百块,苕死了!”房东太太鄙视地唠叨着。
“六百块的嫂子能跟郑嫂子比吗?你见几个嫂子卫生干得这么干净的,你自己看看这地比以前干净哪儿去了!”老张很不高兴地想着:“天下人都没你聪明吗?”
“那也值不得撒!”房东太太暗想着:“一个老实人,亏你看得跟个宝似的!”
“就是的,八百一个月太不值得了!”对面诊所的“赤脚医生”熊胖子也来凑热闹。
“你个胖子懂个屁,别人这么多房间要雇两个嫂子打扫,得多少钱呢?”老张气得站了起来,争辩着自己的睿智。
“笨死了,还不让人说,别管他了!”熊胖子最讨厌别人叫她胖子,所以恼羞成怒,挂着脸走了。房东太太也觉得没意思买菜去了。
老张继续躺在沙发上睡觉,索性把灯也关了,值班室昏暗了下来。
“啪啪……查房了,查房了!”四五名穿着制服的片警堵在了慧源旅馆的门口,拍着门框。
老张惊得一下子从睡梦中蹦了起来,不知所措,愣在那里,手不停抖动着。
“谁是老板?快把房间都打开,我们要查房!”为头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警察按开了开关,值班室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哦,我是老、老板,等一下,我拿钥、钥匙。”老张紧张地懵头懵脑,在巴台上四处寻找钥匙,脑门子上一串细密的汗珠子。
“快点撒!你们先上去,一楼留一个人守住楼道口。”其中的中年民警冲老张吼了一声,又吩咐其他的年轻的片警。
一时间楼道里咚咚全是上楼声。
老张四处找不见钥匙被吼了一声猛然想起钥匙在自己裤子口袋里,赶忙掏出来上了二楼挨个开门。
嘈杂的查房扰的各房的房客惊慌不已,有的人慌忙穿上衣服羞得满脸通红;有的掏出身份证厌烦不已;有的低着头紧张兮兮;还有的躲在被子里捂着头不敢见人……场面相当混乱,老张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砰、砰、砰”连续的关门声震的整栋楼都仿佛跳了起来。
“四个房间的人没有登记身份证,这是罚单,三天之内到派出所交罚金!”中年片警领着四对年轻男女和自己的同事陆续来到巴台边。
“啊?哦!”老张颤颤巍巍地接过了罚单。
“这本登记单和这四个房间的客人我要带回所里审问。”中年片警撕下了登记单。
“是、是……”老张唯唯诺诺。
“别忘了,三天内去交罚金,还要学习呢!”中年片警又大声嘱咐一遍。
“好、好……”老张脑门上的汗珠直往下淌也不敢擦一把,一脸惶恐。
待大队伍离开,老张一下子瘫坐在巴台边的凳子上,连声叹气,愁眉不展。
“那四个房间现在收拾吗?”郑其华从二楼下来询问张老板,因为也是第一次经历查房,所以郑其华也很无措。
“收拾吧,反正也没押押金,应该不会回来了。”张老板不断唉声叹气。
“那我赶紧去收拾,你不还要交罚款吗?”郑其华赶紧又上楼去。
张老板一下子没了主意,心里五味杂陈,他觉得这是个灾难性的打击。不出意料,所有的房客陆续来退房,明显对这次查房心有余悸,各人都带着嫌恶的表情迅速离开。
……
西沉的太阳好像并不怎么热恋这片土地,快速地离去,没有半丝犹豫。
花莲街又恢复了年轻的生命力,热烈地欢腾着。
年轻的姑娘们化着精致的大浓妆穿梭在各个休闲店和大街小巷。
也许早已成了一种习惯没有什么人会停下脚步去仔细打量这些精致的妆容:水果店的老板只顾交称和收钱,没有心情去赏花看树;服装店的老板在各种款式的裙子中找出合适的尺码,敏感的提供给各种顾客特殊的需求癖好;各种档次的馆子烧烤店、夜食摊不断有服务生端着硕大的餐盘往返于各个旅馆之间……
感觉交易是这条街最直白的印象,金钱在各个角落流转,时光却在悄然中流逝。
“张老板,你下午没去交罚金呀?”郑其华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忙碌,所以出去溜达了一圈。
“没有去呢。”张老板依旧一脸丧气。
“这生意还是要做的呀,不交罚金不行的吧!”郑其华善意提醒着。
“唉……”张老板脸黑的像一块锅底,仿佛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好像有拉警报的声音,你听到了没?”郑其华侧着耳仔细聆听。
“我去看一下。”张老板走到了巷子口观望。
“真是警车,该不是来抓我的吧!”张老板赶紧跑回值班室对郑其华说。
“谁让你不听劝,不交罚金的。”郑其华走到外面见警车已停在了巷子口,三名警员从车里走了下来,车顶上的信号灯还在闪烁。
“张耀祥,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这是拘传令!”一名警员摊开了一张拘传令站在门口,其余两名警察紧随其后。
张老板大气也不敢出低着头不说话,手心里全是汗,不住往裤子上擦。
“快点,上车!”警员不给张老板思考的时间,后面两位警员就一人拉一只胳膊架着张老板上了警车,把张老板夹在了中间,前一名警员坐上了驾驶座开着车扬长而去。
“真是个苕子,早点送钱过去,屁事没得一个!”熊胖子从后门转过来对郑其华说,几个打针的女人也凑了过来。
“我叫他去交钱,他不听嘛。”郑其华不明就里。
“不是的,他应该接手生意的时候就先去派出所送钱的,那样别个根本就不会来查房了。”熊胖子急于想要展示自己过人的智慧,眼睛一闪一闪的对周围的人放电。
“本来就是撒,以前小刘他们都是定期送钱过去的。”房东太太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了,一脸的鄙视,后面也跟着一拨看热闹的七嘴八舌。
“别个都开罚单了,还不去交钱,那不等着被抓吗?简直苕得哭!哈哈……”熊胖子这下更幸灾乐祸了,肥胖的脸笑得变了形,圆滚的胸脯一抖一抖地起伏。
“还不回去煮饭!”钓鱼回来的房东把摩托车停在一楼的过道里冲老婆喊道。
房东太太才慢慢上楼,别的人也没意思地散了。
……
九点半的样子,张老板疲惫地回到了旅馆,后面跟着他的二女儿。郑其华赶紧从巴台走出来询问情况。
“没事吧?”
“没事了,阿姨,交了钱了。”小姑娘很热情,“阿姨你去休息吧!”
“好。来了两对小情侣,开了203和206房,这是钱和单子。”郑其华从巴台上拿了登记单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两百块钱交给小姑娘。
“谢谢阿姨,让你受忙了,早些休息吧!”小姑娘接过单子和钱。
郑其华回到小屋,躺在小床上,可是张家父女的谈话却句句都落在耳朵里。
“明天打广告,我要把店转出去。”
“爸,这店其实挺挣钱的,别转了。”
“老是查房,生意要不要做了。我一辈子都没犯事进局子,老了还要坐一回警车,老子吓的腿直哆嗦,你没看见呀!”
“交了钱就没事了呀,你自己不去交钱还怪别个抓你呀!”
“亚玲,你是想看到老子被整死吧?”
“爸!”
“老子一个人看店,没日没夜的,你想看老子心脏病发呀?”
“我每个星期来值三天班,姐有时间了也来帮你值班行不?”
“你们都巴不得我死,老子死了你们有啥好过的!”
“爸,你去睡吧,今晚我值班。”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