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经不起消磨,转眼间又是一个深秋,伴着簌簌落下的黄叶,摇曳而来。
车窗外一处处高楼参差林立,各色的车辆穿梭于街道之中,让人应接不暇。时代的脚步似乎正和车内的长年妇人擦肩而过,不断将她头发的色彩褪去,不断的在她的皮肤上流露出痕迹。
她身着黑布黄花的衬衫,披着一条白纱青纹的披肩,一条墨绿色的长裙。整个人带着一种凝重的时间感。略显疲态的手指不安的抚摸着车内灰白色的皮座,五指已经微微陷入其中。
每次进入这城市,都让她感觉到愈加的空旷。这种空旷带来的失落感更是愈加让她感到不适应。这所她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在她的印象中出入越来越大,变得更加陌生。
林立的高楼中她已经再也找不到那所曾经的学校,那所带着沧桑气息的宿舍,也不知道究竟是在何时默然倒塌。错综复杂的道路一条条地指向生疏的地方。她对这个城市的怀念也仅仅存在于记忆之中,那片并不如何光鲜亮丽的旧城。
北方四省——曾经的Z2,一直都未陷入过战火,它趁纤铭在避开自己并和闪击Z3的时候发表宣言,归顺纤铭。而在最近的几十年间发展却是更为迅速。而这所城市——许都也在纤铭统一期间的军需供应,提供了保障。战争产生的金钱也如洪流一般滚滚而入。
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战争带动的利益化为了金钱,完全投入了这所城市的建设之中。即使是战后,这里制造业也凭借着积累的资金迅速转型,如今的许都已经成为了北方的一枚璀璨的明星,引领着纤铭乃至世界制造业的迅速发展。
在其它地方战火连天的状态下,北方四省仍旧保持着一片安详的社会景象,不可谓不是一种奇迹。
“呼……”
那妇人轻轻叹息,感慨日新月异的景象更迭,以及自身能力的渺小。
“嗯?妈?叹什么气呢?”
沈东亮一边开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看着略带忧容的母亲。
“没什么,只是这儿变化大了,我也早已识不得旧所,却是一种形容不来的滋味”
“呵呵,现在这里基本上都是从新建设的设施,老区的话你可能还算熟悉一些,那里的变化没这么大。”
母亲轻轻一笑,摇头说道。
“我和你父亲曾经居住的地方就是这里,原本并不繁华的陈囤殿也是城市边儿的小村子。两三里路才能到打城里,现在反倒是这里变作了省城的样子。哎~世间百态也是无可琢磨,自己真的是不服老不行了呢。”
沈东亮的父亲于LC区内的医院去世,至今已经十几年。母亲的记忆也似乎便停留在了那个时刻,回老家后她又回过几次这里,但存在于心底的记忆便如同沈东亮父亲的灵柩一般一同封印入土。她眼界能极的,也只是孩子的身影所向之处。
“别这样说啊,妈。当初您是因为即将爆发战争才回得老家,现在Z2也已经不存在了,这里也没有遭到破坏,我想还是能把您接过来生活最好。”
沈东亮说着,将车开到上了一处高架桥,车窗外的景色顿时更加开阔。
母亲悠悠叹了口气,便不再向外看。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
“你父亲已经去世很久了,而我现在也已经退休,在这里的日子也是十分的苦闷。想来也是年纪一大,对家的思念也是突然倍增。而且那时你的高中学业也没有完成,Z1……呃不,是纤铭宣战又是那么突然。如果真是凭这些客观条件来决定去留的话,我想自己多半都会留下来了。回去只是凭我一时的念头而已。”
说着,母亲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类似于身份证的卡片。
这是曾经Z区的国界通行证,因为整个Z区原本就是一个大国分裂出来的,所以国界的区别以及人们的联系无法一下便切断。这个证件便在那个时候起到穿越Z区国界,也就是现在的省界的时候使用。
“哦……您还留着那个啊。”
“嗯,这个去年年头刚过的时候就没有用了,不过毕竟已经用了那么长时间,我想算是留作纪念吧。”
“纪念?呵呵,有什么好纪念的。纤铭终要重新统一了,如果说曾经的区域制度是联合国奴役我们的方式的话,那么这张卡片更被是看做奴隶的证明!”
母亲笑了笑,说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把问题想复杂了。普通老百姓又有什么办法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呢?今天这个王来管理,明天便有可能恢复某个组织的管理。事实上纤铭的分裂与统一全是我们民族内部的问题,如果除去战争的话,我们的生活又会有多么个改变呢?”
听罢,沈东亮争辩道。
“但是Z这个名称始终是别人冠以的东西,而且我们族人是有实力自治的,却因为曾经各省的阴谋家而导致的外族势力的渗入。我们国家曾经的分裂可以说是完全归咎于这些人,统一的战争也在各省奴化教育后变得艰难起来……”
“奴化教育?呵呵,东亮,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不过既然你提到了,我身为Z2‘奴化教育工作者’来问你一件事:你就是在所谓的奴化教育思想下成长起来的,你的现在真的被奴役了么?”
沈东亮沉默了,他想曾经的近代史完全是以Z2的角度来解读的,公共资讯也是不断地美化曾经的分裂。但是随着自己的成长与知识的积累,一些东西都是不攻自破。但他仍旧强辩道。
“那教育者自是不该这样教的。”
“是不应该,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一名教育着按照自己的思想来对自己的学生进行一些课纲以外的知识,甚至抵触教课书里的内容。那么他手下交出来的学生能有几个能够毕业?”
“你说毕业?不,他们根本就是只看的自己手中的饭碗吧。”
沈东亮一言既出,顿时感觉不妙。
却见母亲的脸上愁容更甚。
“妈……不,对不起,我不是说的你。”
“不,东亮。你能有自己的见解是好事,我不怪你。但是万事万物,千万不要顺从于主流思想的顺导。你不需要为胜利者书写出来的历史而振奋,记住自己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应该以生命为重。历史、国家不需要由你来负责……”
“嗨,妈……您说的也太那个啥……我绝对不会懦弱的活着的。”
“……”
母亲没有在说什么,沈东亮也觉得自己突然跟母亲争论这些实在是不应该,一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可以了,没必要告诉自己的母亲。谈不拢不说,还让母亲徒增一些没来由的闷气。
“不说这些了,好不容易叫您来一次……我和润芳是想要告诉您一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