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别碰到,用绳子绑好拖走。”
三个灰衣短打的壮汉鬼鬼祟祟潜入屋中,动作颇为利索。失去意识的木头被捆得严严实实,拖出门外。
“你们,在做什么?”
一抹水蓝色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唯恐自己又迷路的瑜,踏出没几步便回头了。不料等着她的竟是此情此景……“你们继续,”她干笑两声,一脸淡然地转身迈腿。
“站住!”三人面面相觑。
她定身,抱住头摇摇晃晃打个转,嘴里喃喃着“糟糕、酒有问题,头好晕”,便缓缓倒下。壮汉们相视一眼,将她扛起一并带走了。
黢黑的密闭暗阁中,烛光摇曳。凝滞的空气,弥漫着一股阴寒。灰色墙壁内侧延伸出四条铁链,紧紧铐住青衫男子的手脚。旁边的木架上摆着皮鞭、铁烙等各种残酷的刑具。瑜被随意扔在一边的角落。
方才的三个壮汉垂首站立,大气不敢出。
“只是让你们抓个木公子,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小瑜若是不见了,大小姐那里还好糊弄,临也公子那儿谁去解释?要是打草惊蛇坏了堡主的大事,你们怎么担当得起?”
“万总管,那姑娘、看看见我们了。”
“你们还有脸说?”
壮汉们屏息凝神,不敢再多言。
“罢了,你们在这儿等花姑娘,我先出去探探风声。”
脚步声渐离渐远,直至回响消失,壮汉们如释重负,方才松下一口气。
花绽噬残血,夕阳送葬歌,乃名花夕歌,楚家堡的用毒高手,亦是拷刑能家。一旦收到她的白色山茶花,那人便定会在落日之时吐血而死。倘若由她问讯,无论多嘴硬的人都会松口,无一例外。堂堂楚家堡,能与冥虎宫分庭抗礼多年,自是卧虎藏龙。
“这公子哥儿是谁啊,竟劳那个花夕歌出马?”
“瞧着细皮嫩肉的,总之他是惨了。”
一枝白山茶倏地从他们眼前飞过,悄然插入木头散乱的发间,缓缓坠落。一袭赤血纱裙的女子款款走入他们的视线中,后脑勺蓬圆的黑发髻中簪着一朵傲放的白山茶。随意的淡妆,并无心掩藏左脸颊一片烧伤的旧疤。
三人顿时噤若寒蝉,冷汗从额头打湿到脚心。
“你,去碰他试试。”
玉指一伸,被点到的壮汉霎时脸色煞白,“花、花姑娘,万总管说,不、不能碰那个人,会死、死。”
“不去,你现在就会死。”
壮汉闻言,双腿打着颤,一步一步像墙边靠近。余下两人身子一个哆嗦,自顾埋下头去,生怕对上女子的冷眼。
发抖的粗手犹豫许久,轻轻触上男子隐在长发下的面部。仿佛被芒刺扎了一般,壮汉唰地抽回手,气喘如牛。“我好像,没事,”他细细打量自己的手心手背,欣喜若狂,“我没事,我没事!”
旁边的两人正欲欢欣鼓舞,抬头一见他的脸,立即面如土色,一副见鬼的模样。
壮汉慌忙去摸自己的脸,凹凸不平的触感顿时令他惊恐无状,“怎么会——”他一下子变成大舌头,结巴得说不出话。忽然喉中传来嘶哑的呜咽声,他紧紧抠住自己的脖子,浑身涨成黑紫色。脸上的肉疙瘩竟蔓延到了各部位。
另两人不由倒吸口凉气,吓得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不消片刻,地上便凭空多出一具骇人的死尸。花夕歌如看戏般无动于衷。她瞥了眼尸体后便抬腿踏过,悠悠向青衫踱去。
指尖微动,被镣铐束缚的身体逐渐恢复意识。
她嫣然一笑,“你不是凡人。”
木头缓缓抬起头,睁开眼直视着她,深邃的黑眸一如平静的海面,不泛一丝微澜。花夕歌用余光扫过地上躺着的少女,发出冷笑。她从木架上抽出一条细皮鞭丢给剩下的一个壮汉,命令道,“沾上盐,抽一鞭,再沾盐,再抽。”
“花、花姑娘,是抽他吗?”壮汉小心翼翼地看向木头。
“你若是想抽自己,我不介意。”
壮汉闻言一个激灵,快步上前擦好盐,动手挥起鞭子。细鞭划过皮肉发出尖锐刺耳之声,回响在四面光秃的墙壁上来回游荡。破烂的青衫霎时殷红成一片,木刻般的面容依旧不改本色。
“骨头还算硬,”花夕歌微露欣赏之意,继而向执鞭的壮汉道:“如果他不开口求饶,你就准备抽自己吧。”
话音落,壮汉随即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气,额上一时间青筋四起。哗、哗,一声接着一声,晶莹的盐粒同时飞入道道血口中融化,蚕食受刑的神经。
“够了、住手!给我住手!”
一抹蓝影应声冲上前护住伤痕累累的男子,血迹沾上麻裙,刹那染成暗紫色。瑜突然出现阻挡令壮丁始料未及,一鞭子直直落上她的背。
伴随尖脆的一声,每一处神经都同时产生锥心刺骨的疼痛感和火辣炙热的焦灼感。她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了什么是皮开肉绽,整个人几欲晕厥。
漆黑的眸底霎时涌起一阵狂澜,闪着寒光的铁链叮当作响。
花夕歌半边嘴角扬起一弯弧度,“这种程度就装不下去了?”
瑜顿时一惊,原来她早就发现自己是装晕了。
“你刚刚让那个人碰木头,也是想让我出来阻止吗?”
“你想找见死不救的借口?”花夕歌嗤笑,“原来也是个虚伪的正道。”
瑜沉默着挡在木头身前。背上一道清晰的血印赫然映入漆黑的瞳孔,锁链随之发出急促的撞击声,墙壁竟有了震动。她慌忙用手反按住木头挣扎的双臂,“木头,不要乱动!”
“那是百年玄铁,”花夕歌冷哼道,“壁中还有安秦的镇妖符咒,任你是何许怪物都插翅难逃。”随后她示意旁边两人抓住瑜,自己款款踱步上前捏住她的下巴,眼神颇为玩味,“接下去是正事了,是从他,还是从你开始?”
“木头什么都忘了,而且不会说话,你快放了他!”
“那便从你开始吧,也许哑巴会开口也说不定。”
花夕歌露出诡异的笑,从袖中抽出一个小纸包。
瑜蹙眉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她,“你要做什么?”
“这是白色山茶的种子,它会汲取你的血肉作为养分,在你的心脏处生根发芽,最终开出鲜艳无比的赤花。”
她在开玩笑么?瑜僵硬地干笑两声,这种种子一到胃里就会被消化,怎么可能到心脏?还开花,疯了吧!吓唬她也编点上道的东西啊,以为她是傻子吗?
无知者无畏……花夕歌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感兴趣,“你不信?”
“信,我当然信,”瑜拖着长腔敷衍一声,她可不想和这个花痴多做纠缠。
花夕歌一掌拍上右手壮丁的胸脯,将一颗种子丢入他嘴中滑下喉道。
“五,四,三,二,一——”
那人应声倒地,剧烈扭曲起来。
“这种子一碰到血便会活,要不了多久就会萌芽,生长可快了。”她陷入一副陶醉的神情。
瑜颜色大变,这个女人好可怕!病得不轻!
“现在,该轮到你了。”毁去半边容貌的女子瞬间又恢复冷颜。
而且翻脸比翻书还快!面对步步紧逼而来的狰狞脸孔,瑜下意识地往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