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守望再次找到谭鸿儒,五爷主动退让一步,如果这样谭鸿儒还固执死板坚持己见的话,徐守望真的会失望透顶,那意味着这个圈子到了尽头,再没有什么实力对抗赵出息和司徒南了,迟早都会被谭鸿儒毁掉,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去,还是不去,你给我个肯定的答案,鸿儒,别让我寒心,更别人大家失望,你和五爷还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徐守望将事情原委告诉谭鸿儒,然后苦口婆心的说道,他已经下定决心,如果谭鸿儒拒绝,他将退出这个圈子,找个安静的小城市过最平淡的生活,不问世事远离川渝。
本来对抽烟喝酒颇为节制的谭鸿儒这段时间没少抽烟喝酒,叹口气道“你都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我如果再不去,还想怎么样?”
“鸿儒,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圈子”徐守望唉声叹气道,不过谭鸿儒肯定的答案让他松了口气。
谭鸿儒点头道“老徐,我知道你对我,对这个圈子都是一片忠心,从来没有私心,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会是我最信任的朋友”
这个圈子,除过鬼叔,徐守望确实是他最信任的朋友,谭鸿儒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几个朋友,因为他很少信任别人,在这个圈子想要生存下去,就得独守内心小心翼翼,保不准谁就会背后捅刀子出卖你,他以前吃过很多次这样的亏。
“那这件事,我安排?”徐守望低声询问道。
谭鸿儒无奈摇头挥手道“全部交给你了”
“好,我这就去办,尽快安排你们见面,不过在这之前,五爷老宅那边是不是得撤了,现在没有意义了”徐守望继续说道,五爷都已经表示出诚意,如果他们还不表示诚意,这生意就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谭鸿儒叹口气道“都撤了吧,从今天起,不用再那么监视那边了”
徐守望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才是他认识的谭鸿儒,能起能落能屈能伸,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西蜀集团的战线拉锯越来越长,徐林最近不得不放慢脚步,不然资金链会成为麻烦,虽然西蜀集团有稳定的现金流,但毕竟对长安控股的输血让他们也得稳定点,还好西蜀集团现如今战略目标清晰,不会出现什么黑天鹅事件。
只是不知道哪股势力最近在干扰西蜀集团,省地税要求地方税务局对西蜀集团旗下公司进行审查,他们怀疑西蜀集团旗下诸多公司有偷税漏税的行为,这让徐林暴跳如雷,但却没有办法,来自行政上的干预有时候就是这么让人操蛋。
这目标自然是针对赵出息而来,不过背后是谁赵出息还在琢磨当中,是方川那边还是北京那边?
为此徐林不得不召开旗下公司高管视频会议,让大家对这件事不要放松也不要在意,公司的发展比什么都重要,同时让他们跟地方官员们搞好关系,现如今西蜀集团在这方面有些优势,至于西蜀集团总部,徐林不是小瞧这些体制内的官员,估计连西蜀集团的财务表都看不懂,更何况是从里面找到猫腻,复杂的股权结构就足以让他们心力交瘁。
本来赵出息还想走动走动,后来觉得没这个必要,这种小事不可能扳倒他,只是恶心恶心他而已。
随后,赵出息再次前往川南泸州和自贡,黄土和大小王等人在那里已经待了一个月了,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西南实业旗下公司也已经进驻自贡和泸州,接手娱乐业等灰色产业,西蜀集团旗下公司则收购挑选优良资产,或者成立合作公司,弥补自己产业链上的短板和市场份额。
赵出息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以西蜀集团为首,将产业和商业影响力渗透到川内每个地方,以西南实业为首,将隐形影响力和控制力扩张到川内每个地方,双方皆形成牢不可破的利益链以及壁垒,这就算做到了徐林所说的大而不倒。
其次更高层次,以西蜀集团和长安控股为两架马车,立足国内,放眼国际,不过这短时间内是没有多大成效的,需要时间去布局……
赵出息在泸州和自贡待了四天后,确定自贡和泸州都已经控制在手,这才回到成都,不过赵出息重新分配了川南的版图,乐山、眉山、宜宾由陈涛负责,自贡和泸州由大小王和宋天河共同负责,其实就是让宋天河负责具体事务,大小王把控大局,怕陈涛那边多想。至于司徒南那边倒简单直接,让韩庆负责自贡和泸州属于川东圈子的利益。
还有屡次建功的陈中藏,赵出息也没亏待他,让他跟在黄土身边,开始在成都主事……
赵出息回成都前,徐守望终于搞定五爷和谭鸿儒的再次见面,五爷邀请谭鸿儒去老宅赴家宴,谭鸿儒欣然接受。
于是这天傍晚,谭鸿儒带着徐守望和鬼叔以及卫晋前往五爷的老宅,左福和洪河安盛则在绵阳,五爷这边只留下二儿子屈文德作陪。
好酒、好菜、好茶,只是再见面已经物是人非,双方都颇为尴尬……
六月已经算是夏天,所以到晚上以后天气闷热难耐,本来五爷是想把宴席设在院子里,奈何天公不作美,外面热的实在不行,而且还有很多蚊虫,最后只好就在楼内餐厅。
谭鸿儒在老宅的人手撤走以后,老宅立刻全部换成屈家心腹,安保由姚木仁重新负责,谭鸿儒快要到的时候,屈文德代表屈家出来迎接,五爷自然不会屈身来接谭鸿儒,他再怎么低头,那骨气和尊严还得留着,他争来争去,争的不就是这些东西?
对于老爷子能主动退一步,屈文德还是很佩服的,老爷子这一辈子可谓惊心动魄,早已成了传奇,他是没有机会超越了。赵出息和司徒南还算信守承诺的,答应屈家的,现在都还在屈家手里,这也让他们对以后的合作更加有底气。
很快,谭鸿儒的车队出现在视野内,最终停在老宅门前,屈文德挺直了腰杆望向那边,等到谭鸿儒等人下车以后,屈文德这才向前两步,根本没打招呼,摆手道“请”
谭鸿儒瞥眼屈文德,知道这老家伙心里对自己有气,两人以前本就没什么能交流的,屈文德总觉得自己抢了他的位置,殊不知就他那样,下辈子都做不到这个位置。苦笑摇头,然后带着鬼叔和卫晋进去,徐守望拍了拍屈文德的肩膀,淡淡一笑,至于什么意思就不知道了。
留在最后的屈文德心里冷笑道“神气什么,我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楼内,拄着拐杖的五爷坐在正厅主坐,旁边坐着老伙计姚木仁,眼神复杂的看着缓缓走进来的谭鸿儒等人,这应该是时隔很长时间后两人初次见面,不管是五爷还是谭鸿儒,都有些苍老和疲惫。
谭鸿儒尚未进来就已经看见正座的五爷,直到走到五爷面前,他才微微低头喊道“
老爷子”
五爷颤颤巍巍要起身,姚木仁和谭鸿儒同时向前想要扶住,五爷却挥挥手示意自己能行,低声道“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上桌吧”
众人就这样,什么也没聊,直接移步到餐厅,能上桌的没有别人,只有五爷、谭鸿儒和屈文德、徐守望,谭鸿儒的背后站着鬼叔,五爷的背后站着姚木仁,卫晋则带人留在外面,毕竟任何时候都可能发生意外,谭鸿儒不得不防着。
“这么长时间没来看老爷子,是鸿儒的失礼,不知道老爷子近来身体如何?”总要有人开口,所以谭鸿儒这次主动询问道。
屈文德抢着说道“托红爷您的洪福,我父亲身体还硬朗着,一时半会应该还……”
屈文德还没说完,就被五爷挥手打断了,五爷咳嗽两声,低声道“都一把年纪了,这老骨头能在活几年谁也不知道,也或许过两天一场感冒就有可能撒手而去,人能活到我这个年龄,本身就已经赚了,还奢求什么?”
谭鸿儒冠冕堂皇的说道“老爷子这话有点重了,我觉得老爷子能活到一百岁”
屈家的佣人们开始上菜,桌上摆着珍藏三十年的五粮液,老爷子不喝酒只喝茶,所以这酒也就是为其他人准备的。
“鸿儒啊,你要真希望我能活到一百岁,我也就欣慰了”五爷这话说的很实在,在他心里,谭鸿儒是巴不得自己早点死,这样就不会影响他,就能彻底控制屈家这边,以老二这道行和手腕,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谭鸿儒面露尴尬,徐守望连忙打圆场道“我们敬老爷子一杯,祝老爷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谭鸿儒跟着徐守望端起杯子,几个人敬了老爷子一杯,老爷子以酒代茶算是替过,放下茶杯后继续道“鸿儒啊,还记得你和我十多年前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么,那个时候你跟着已经死去的老三,我问谁敢去杀绵阳的刘嵩,你站出来说你去,我问你要几个人,你说你一个就够,我再问你杀不了怎么办,我让你说实话,你老老实实说,杀不了你就离开川渝,不再回来。那个时候啊,你还年少轻狂啊,骨子里憋着股气,想尽办法的要出头,这一转眼,都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
“老爷子,没有你的栽培,也就没有我的今天,你的大恩大德鸿儒没齿难忘”谭鸿儒沉声说道,这点他从来不否认。
老爷子端着茶杯并没有忌讳什么,呵呵笑道“这倒也是啊,要是没有这层关系,我现在估计早已经死了”
这话说出来后,不管是徐守望还是谭鸿儒,脸色都瞬变,屈文德不禁冷哼一声,徐守望生怕老爷子步步紧逼,笑道“老爷子,咱们今晚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老爷子摇了摇头道“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都到今天这份了,本来的一家人还要藏着捏着,这顿饭估计吃到头也是白吃了。其实先前你做这些事,我都想不通,还是前段时间守望的话才让我如梦初醒,能有今天这局面,有一半的责任在我,我也不能怪你”
“老爷子这话严重了”谭鸿儒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只是如此说道。
老爷子苦叹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是什么原因造成这局面,你为什么要软禁我,要打压元老派,又是什么原因让川南没了。想来想去啊,最终觉得自己得负一半责任,公权出事让我乱了阵脚,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动,就只能让你折腾,把你逼的太紧了。那个时候,你有你的考虑,我有我的考虑,我想着救公权,你想着吃简影的地盘,这就是我们的矛盾。后来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不救公权,公权的死对我触动太大,才有了我们的决裂,现在想想,你不是不救,而是真救不了,也不能救。那么简单的道理,我就是不明白,当局者迷啊。你,我算是了解的,你对金钱、女人都没有多大的欲望,你的欲望是野心。如同守望那天所说的,你这样做,才是谭鸿儒,你要不这样做,我当初也就不会选你。所以啊,就算你把我杀了,我现在觉得也不五可能,还好你没做这一步”
老爷子算是把话一下子就说开了,别说谭鸿儒没有想到,连徐守望自己都没有想到老爷子居然看开了。
“老爷子,很多事我都出于无奈,我也做错了很多事”谭鸿儒终于选择低头了,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低头,可以能屈能伸,徐守望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肯向五爷低头,因为五爷对谭鸿儒来说就是父亲,很多事代表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肯定,如果低头了,就等于自己认输了。可正因为是父亲,所以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以前的那些事,我也不想说了,你做的不对,我也有责任,真要追究起来,什么时候能到头,这也不是我今天让你来的目的”五爷眯着眼睛说道。
谭鸿儒苦笑道“老爷子,其实今天我很不想来,因为我没脸见你,不管我出于什么目的做的之前那些事,可现在圈子这局面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应该负全责”
“我都说了,有你的责任,也有我的责任,以前的事情没法改了,但以后的事情什么可能都会有,如果我当初支持你,不跟你闹翻,也就不会有今天,所以啊,这话别说了”老爷子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
谭鸿儒不禁看向老爷子,似乎这才是当初那个任何事都支持自己的老爷子,没有他也就没有自己的一切。
“守望为什么找我,就是因为这个圈子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如果我们还彼此对立,那只能给别人机会,最后毁了我们自己,所以我们必须团结一致,一心对外,这个圈子才能有救。我老了,折腾不动了,这次是真的不想再管事了,以后这个圈子的大小事都交给你了,我会给文德他们说,都听你的”这是老爷子最后,也最关键的话,说完这些话,老爷子好像释然了很多,整个人也轻松了很多。
屈文德不禁制止道“父亲……”
“文德,你是有才,可你得承认,你在做事的手腕和智慧上不如鸿儒,以后帮着他,也带带我们屈家那些晚辈,只要守住绵阳和德阳,一切就皆有可能”老爷子看向屈文德叮嘱道。
徐守望和谭鸿儒也都同时看向屈文德,屈文德垂头丧气道“唉,我知道了”
谭鸿儒还想说什么,应该说他今晚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是老爷子说的,但事情的结果就这么决定了,谭鸿儒觉得有些意外,比自己想象的要简单,不过再看向老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谭鸿儒觉得老爷子老了很多,那风烛残年的样子,好像真的随时会倒下。
谭鸿儒一时有些感伤,想说什么,却被老爷子制止住,老爷子拿起筷子道“什么都别说了,我都知道,剩下的事情,你们商量吧,现在,吃饭……”
谭鸿儒沉默,拿起酒杯,看向老爷子,仰头一饮而尽……
这顿饭吃的很晚,席间除过老爷子,众人都没少喝酒,屈文德喝多以后,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说了很多实在又不该说的话,说他这么多年就是一直不服谭鸿儒,因为他觉得这个圈子应该由他继承,但他也佩服谭鸿儒的实力。他也承认,圈子到了今天这个局面,有老爷子的责任,也有他谭鸿儒的责任。
但是圈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没有办法,知道自己不是力挽狂澜的那种人,如果再和谭鸿儒闹矛盾,到时候圈子没了,他们的利益也就没了,所以只能大局为上,以后都会听谭鸿儒的安排。
屈文德的话,谭鸿儒信了六分,但还算理智,不过今晚的结果让他很满意,至少老爷子放手以后,彻底掌控圈子的他,再面对赵出息和司徒南,有了更多的底气,不担心后院起火,托他的后退。
直到晚上十一点,不管是谭鸿儒还是徐守望和屈文德,喝的都有些高,这才散场。
没有喝酒的五爷最清醒,他站在正厅门口,望着谭鸿儒等人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候闷热的天气终于酿成了一场大雨,夹杂着电闪雷鸣的瓢泼大雨倾盆而至,五爷有些颤抖道“鸿儒,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