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家官位不大,爵位亦不高,但在京城里确是数得着的官宦人家,何故?
简莘之父是沉岭知州,算得是书香门第了。简莘有两个妹妹——简萁、简茉。简莘高中状元后,简萁被皇帝看中,擢为正四品容华,此后恩宠优渥,最终成为皇后;帝崩。即为太后。简茉早逝,年少时嫁给了从前的京城府尹刘驰,留下一子,名唤刘钰,刘钰年过半百,也只得一女,名唤刘瑶。刘瑶十六岁时就嫁给了宸王殿下陆汉,夫妻伉俪。
简莘一生只有一妻,生有两男两女。长子简燎,官拜正四品御史,妻早亡,不复娶,有一子二女。独子简练在地方为官,二十一岁,已经有了妻妾,正室楚氏有一女简陵,五岁;妾刘氏有一子简阶,两岁;其外另有两个妾室,皆无子无女。长女简缇,二十二岁,长得与太后年轻时极像,最难得的是性情也极像,故最受太后疼爱,正是齐王殿下陆汾的王妃。次女简纱,十二岁,年纪虽小但颇有些八面玲珑。
简莘次子简熠——简约的父亲,官拜从四品礼部侍郎,有一子四女。简熠的第一位夫人是当今太后的独女舒兰公主,续弦娶的是丞相的九女徐氏,另有妾侍周氏、王氏。
独子简缜与长女简纹是原配舒兰公主所生。简缜十六岁,已经和刑部尚书之女定亲。简纹十八岁,嫁的是康王殿下陆沫。
次女简约三女简纤是孪生姐妹,为徐氏所生。姐妹俩虽是孪生,但容貌无半分相似,只是都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简纤自小在宫中由太后抚养,心气儿甚高。
四女简纯是庶出,十二岁,颇有些怯懦,总自觉低人一头。
简莘长女简烁是皇后,可惜早薨,只留下一子陆汾。次女简灿已是正一品贤妃,有子陆沫及女淮音公主。
简家与皇室有如此般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何不显贵?
正因如此显贵,一举一动才更被人关注。如今简约无缘无故地在展凉山住下了,一向与简家交恶的古教主居然出手救简老太爷——焉能不让人疑惑?简古两家当年联姻在沉岭亦算是一段佳话,知者不在少数;之后这场才子佳人的主角各自婚嫁,也是引了一时轰动;虽然当年滢贵妃极力压制歆懿贵妃违逆上意的消息,但还是有一二宵小之徒将这消息传了出来,再加上册封典礼上歆懿贵妃的胡闹,她自己的陈年旧事更是被人翻出来,倒是成了一时谈资。虽说已过了近二十年,但若想再翻出来,亦不算难事。
时已入二月,为表孝道,皇帝携了妃妾子女孙儿入建章宫给太后请安,四世同堂,看起来倒也是其乐融融。
太后怀里抱着齐王的女儿文朝郡主,手里拉着齐王的儿子陆玟,脸上浸润了寻常人家祖母的温柔,恍然之间,却不像叱咤风云数十年的一朝太后。
太后手段毒辣,男儿都自叹不如。自先帝因爱妃暴毙而无意于朝事起,太后——彼时的皇后,就已经成为了朝政的幕后操纵者。先帝驾崩,却未立太子,皇后嫡子又早夭。为了保住自己手中的权力,太后把无意于皇位半生庸碌的当今天子推上龙椅,让皇帝做了近三十年的傀儡。直到近几年,立了太子,皇帝才想着一点点的把权力收回来——可哪是这么容易的?太后纵横朝野几十载,根基甚稳,那里是这么容易搬得动的?到底是太子有好手段,几个回合下来,太后渐渐露出颓势。
“太子这几年也是辛苦了,为皇帝分担政务,可怜见的,身边也没个可心的人伺候着,就连太子妃之位也空缺了十余年……”
太子陆璟慕神色不动,只若无意地瞥了一眼太后,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皇帝道:“太子身边的人也都是不错的。懋侧妃温柔沉默,温侧妃嘉言懿行,肃侧妃德貌双全,徐庶妃也是百里挑一的人……都是可心的。”
“太子的眼光自然是不会错的,只是东宫妾侍高位多悬。旁的也就算了,但,四个侧妃尚差一人,八个庶妃还差六人,实在是不好看。”太后略停一停,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要紧的是太子妃之位……”
陆璟慕仿若没听到,亲手剥了个橘子递给女儿;静修冲父王甜甜一笑。
“珍敏太子妃逝世多年……”
陆璟慕攥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珍敏太子妃,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太子也为了珍敏太子妃留了这个位子多年,轮情义,足够了。难不成要为了她一个,让咱们太子做一辈子鳏夫吗?”
自古丧妻的男子,就算美妾无数,也只算是个鳏夫。
“太后这话说的重了,太子还年轻,不着急太子妃的事。就算不再立太子妃亦无妨,就瞧瞧朕,自皇后死后,不是照样没再立后吗?”
太后笑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由着你就算了,几十年都过来了,可不能再由着太子了,没的把陆瓒教坏了。”
陆璟慕终于开口:“太后可是有看中的姑娘了?不然也不会如此急着给孤做媒吧?”
“也是自己家的姑娘,礼部侍郎简熠的二姑娘,叫简约的,你还记得?”
陆沈眉心一动,简约?一张明媚的笑脸在他的脑海浮现,让他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她也会成为太后的棋子吗?陆沈不由得道:“听闻简家二姑娘可不常在家,近日可在展凉山做客呢。”
陆璟慕没说话,心下了然:前年冬天,简约回京时,曾与陆沈偶遇,几日相处之后,陆沈便沉溺其中——也不知这简家女儿用了什么狐媚子的招数!还有近日古卿潇竟然会救活简家老爷子,据说也是为了这个丫头——能让一向爱妻的古卿潇也乱了心志,可见这不是寻常丫头。
没得到太子回应的太后又问了一遍,陆璟慕方答道:“不记得,区区从四品的女儿,值得孤记住?”
太后依旧笑得自然。
齐王妃道:“太子殿下贵人多忘事。简约是我娘家二叔的二女儿。哎,前年回来时还和晋王殿下玩得极好,晋王殿下可还记得?”
陆沈彬彬有礼道:“记得。简二小姐活泼可爱,见之难忘。”
陆璟慕接口道:“流着简家血脉的女儿岂会是凡物?管中窥豹,想必有些手腕。”
是时,太后面色不变;贤妃是听惯了这样的话,也不动声色;淮音公主低头绞着手帕,心中愤愤不敢多言;宸王妃若无其事地饮茶;齐王妃涵养到家,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暗暗握了下齐王掌心,制止了将要发怒的齐王;康王妃欲发作,被康王握住手腕,哼了一声了事;简纤自爷爷病愈之后就被太后召进宫来,此时正在太后跟前伺候,闻言心里不平,奈何身份卑微,只得忍下。
陆璟慕笑道:“太后绕了这一个大弯子,究竟想说什么?”
太后道:“寻常女儿你必是看不在眼里。这个简约自小游历四方,学富五车,是个才女。难道入不得太子的眼?”
太子冷哼一声,道:“入不得。”
众人皆未曾料到太子竟然如此不给太后面子,一时竟有些尴尬,皇帝打了个圆场:“太子还年轻,太子妃的人选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还是请太后多费心多担待。”
如此随便说了几句家常,太后便令各自散去了,只留下齐王与齐王妃。
齐王妃道:“太后,缇儿以为您这次做的不妥。”
太后很有兴趣的样子,道:“你且说说。”
“当年珍敏太子妃嫁给太子时,可只是个侧妃,您今日让咱们简家女儿以正妃之位进东宫,怎能不让太子反感?要知道,虽同是太子正妃,这高低也是不同的。她珍敏太子妃再得宠爱,论起名分来,不过是个扶正的太子妃,若简约以太子妃之位嫁给太子,这才是正经的嫡妃。太子能答应?”
太后赞许道:“缇儿长大了。”
齐王满不在乎道:“这又如何?要的就是压他爱的女人一头,不是吗?”
太后道:“这几年你只有年岁在长吗?脑子怎么就不长长?强拗了太子之意,就算简约进了东宫,也得不了欢心,到不如退一步。缇儿,你怎么看?”
“不然,让简纤与简约一同嫁,都是庶妃。这也算是极低的姿态了,再怎么越,也越不过他的珍敏太子妃去。另外,我是这样想的,简约自小不在咱们手里,她的性情咱们不清楚,只怕会坏事,让简纤一起,也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