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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下大势

沧玉岭的最高峰。云牙峰顶,一副象棋残局摆于青石案面。

颜司坤坐于案前,捻须沉思。

王廷钦差一身锦衣蟒袍,脚穿七彩流云履,腰束白玉虎头带。其人相貌俊秀,行走间虎虎生威,儒雅之风,却又生出一股豪杰英气。

“当朝王廷红人猎东郎登门造访,老夫三生有幸。”颜司坤满面笑容,手一抬,“东郎公子,老夫特设一残局,还请赐教。”

猎东郎往那一坐,笑道:“枢密使大人行事还是婉转缜密。这盘棋,我不想赢,也不想输,只想下一盘和棋。”

“是吗?和而不赢,可不像当朝摄政王的风格。”

猎东郎右掌在棋盘上一搓,“有道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何况天下大势?!”

“那东郎公子,以为这盘棋如何下成和棋?”

“这次来叨扰枢密使,只为迎驾兰汐公主回宫。”

“说到底,还是要人。只可惜,天机院并无什么兰汐公主。”

“枢密使真会说笑。天机院能通过神印之力,让兰汐公主从龙羲消失,当然也能通过神印之力,让她回来。实不相瞒,这两年,摄政王非常关注天机院的一举一动,也盼着能早日迎回兰汐公主。”

“摄政王若有此意,何苦当初发动兵变夺权?”颜司坤冷笑道。

“枢密使,一直以来,天机院相对独立封闭于世俗王权,对龙羲的天下大势可有洞若观火的深刻见地?”猎东郎问道。

“两百多来,天机院一直倡导王国子民与龙羲原有的各兽人部落和族群共养生息、和平相处,为龙图王国的繁荣昌盛铺就一条光明坦途。这等大势,难道东郎公子视而不见?”颜司坤说。

“枢密使所言,只观眼前,却无远虑。你想想摄政王若无七大世家中的大多数默许支持,单凭他一个柱国大将军,敢夺王国权柄?而世家的支持,在于摄政王的王国扩张统一战略。兰氏王族的历任国王,均秉承天机院的‘共养生息’之策,施仁政、息刀兵、乐民生,这的确为龙图王国的强大奠定了扎实的基业。只是随着龙图王国的繁荣发展,王国子民也愈来愈多,需要的土地、口粮、衣料等等资源也愈来愈多。而且几十年前,天机院提倡用龙图文明点化普度各兽人部族,这让他们种族智慧精进,唤醒和增强了兽人部族的种族意识。如今,各兽人部族对我龙图王国虎视眈眈。兵锋相争,无可避免。而兰氏王族的历代国王们都沉湎安逸,对未来发展既无雄图大略,对眼前危患又熟视无睹。所以,摄政王才顺势而起,掌控朝廷,以一己之力调整王国策略。当年,他将兰氏王族流放于寒鸦之地,本意想让兰汐公主的哥哥兰凌王子到这王国边境,实地体察兽人部族的威胁,待久经磨炼成熟,日后辅助他继承王位,成就一番降服各兽人部族的万世霸业。只可惜,兰凌王子到了寒鸦之地,经不起磨难考验,心神涣散,一病呜呼。现在,既然兰汐公主回到龙羲,摄政王正好迎驾她回到王廷,接任国王。”

“精彩!东郎公子不愧为摄政王座下文武双全的第一爱将。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颜司坤抚掌笑道,“倒不如,我来替摄政王说说。兰氏王族善施仁政,在王国子民中享有极高威望。王国子民视兰氏王族为正统王室血脉。这就是七大世家不敢轻易取而代之,摄政王不敢真正自立为王的原因。摄政王领政之后,兰氏王族流放边地,龙图王国境内不时有子民揭竿而起,号‘忠义军’,为匡扶正统王室而起义暴动。摄政王常年驱兵征伐各兽人部族,对外战事连连,对内又难收民意。是以,摄政王特别需要一个兰氏王族的人来出面,收揽民心,平定王国的民乱局面。”

“枢密使审时度势,果然好眼力。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摄政王欲和天机院做一笔造福王国子民的交易,你把兰汐公主交给王廷,摄政王可保天机院续享太平荣华,也必严正维护正道教的神圣教权。然若兰汐公主不回王廷继位,王国内乱频生、民生凋敝,不仅天机院自身难保,民间异端邪教兴盛必成燎原之势。我想,枢密使也不愿看到那等残局吧。”

颜司坤沉吟半晌,道:“这事容我和教廷长老会商讨之后,明日回复东郎公子。今夜,就请东郎公子下榻于此,正好也可欣赏沧玉岭的月润青岚、日倾碧山之奇观胜景。”

“这样甚好!另外,还请行个方便,让我说服兰汐公主。”

颜司坤眯眯一笑,未置可否,踱着方步徐徐离去。

青岚山巅铜雀台,

仙驾幻境入梦来。

这句诗说的就是沧玉岭最佳的观景之地——铜雀台。铜雀台上矗立着一座香炉,炉顶便是一支振翅欲飞的铜雀。香炉中,日日夜夜烧着檀香!几里之外,兰汐和萧逸辰循着檀香的气味,沿山路走到铜雀台。

融融月色下,兰汐依偎着萧逸辰,伫立在铜雀台上。两人沉默着,或许这样安静的时刻,便是最好的二人世界。龙羲的月色不像地球上那般皎洁,而是弱一点、冷一点,在夜空中散发出清灰的光芒,而映照在沧玉岭上,却恰到好处地让整座山岭渲染出一种迷蒙清冷的茫茫光晕,像浅浅淡淡地泼墨,又似轻轻飘飘地施了粉黛。

“此等良辰美景,自当不辜负这对璧人。”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

兰汐回头一看,一位锦衣玉带的年轻男子站在树下,丰神俊朗,器宇不凡。

“你是?”兰汐心想,在这循星迷谷,有颜墟吩咐,闲杂人等不敢来打扰自己。

“公主殿下,我乃摄政王韩震座下二品大学士猎东郎。”

“你认识我?”

“自然认得。王宫内藏有几幅公主殿下的画像,其姿容倾国,让微臣过目不忘。”猎东郎道。

兰汐骤然警觉,道:“你跟踪我到此?”

“非也。微臣来游览沧玉夜色,有幸得见公主。”

“循星迷谷竟有此等巧合之事。钦差大人,真会演戏。”兰汐戏谑道。

“既然遇见公主,微臣正好有事禀告。”猎东郎从树影下走过来。

“你是摄政王座下鹰犬,又有何事告于本公主。”兰汐嗤之冷笑。

猎东郎朗声一笑,道:“公主生于帝王之家,想必明白一个道理——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兰汐不出声,算是默许。

“明日,还请公主移驾回宫,继位称王。”

“大学士,痴人说梦。本公主回到龙羲,对王位并无眷恋之意。”

“公主继承王位,和私欲无关,却关系王国子民。”

“你是摄政王的人,竟劝我继位。这是何居心?”

“为公主,亦为自己。”猎东郎慨然道,“兰凌王子病死于寒鸦之地,兰氏王族尽遭驱散。难道公主不想为王兄复仇?公主只有继位,暗中培植王族势力,才能刑杀摄政王。而我追随公主殿下,匡扶王室,日后功劳自然不在二品大学士之下。”

“什么?我哥死了?”兰汐惊道。

“一年前,王子就已死了。王子死时,身边无人,身体遭寒鸦分食,尸骨无存。”

兰汐一个趔趄,栽倒在萧逸辰怀里,缓过神来后,冷冷道:“那摄政王接我回去,也不过是让我做木偶傀儡罢了。他是想挟国王,以令龙图。我继位,又有何用?”

“即便是木偶,那也是个国王。更何况,有我在宫廷中助公主一臂之力,成事又有何难?公主若远遁于王权之外,只怕王兄之仇,十年也难得报。”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回宫继位,是你最好的机会。”

兰汐面色苍白,无力地摆摆手,突然一颗泪从眼角滑出来!为哥哥的死,当真心如刀割!

在枢密使颜司坤召集的教廷长老会上,正道教教廷的6位长老全部出席,教廷圣司也应邀列席。在正道教的架构中——圣司乃教廷名誉上最为高贵的神之使节,主要担任法典祭祀,向世人宣讲道教信仰,培养教众,由教廷长老会筛选培养;教廷长老会为教廷的议事机构,通常由教廷遴选的长老担任成员,议定教廷大事;教廷长老从正道教中道学深厚、品德高洁的道长中遴选,实行终身制,除研究道学外,平时潜心参研星云阵图,并向天机院枢密使书面报告;天机院为教廷行政机构,掌管神策军团和教廷具体的事务管理,参照长老会决议,执行相关策略;天机院枢密使历来由颜氏家族的人担任,虽不是长老,却是教廷中最有权威的实力派人物,在长老会上拥有一票否决权。

此次长老会,长老们和教廷圣司一致同意枢密使颜司坤的意见,送兰汐公主回宫继位,这不仅有助于安抚民意,于正道教的弘扬光大也大有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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