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喜 鹊 闹 枝 头
双 喜 临 门
青莲出嫁已满七天，该回娘家了。李义晗在门外徘徊，翘首远望，急切盼望青莲们早一点到来。
青莲出嫁后的几天里，李义晗还在耿耿于怀。自从那天他去上山砍柴回来，就烟消云散满面春风，走起路来老是把头抬得老高老高。每当有人问起青莲他就趾高气昂的。
那天，李义晗实在憋得慌，借上山砍柴解闷气。他来到山上，正好听到几个割猪草的妇女在议论着，他找到一个她们觉察不到地方躲起来，静静地听着。
“义晗大爹家青莲嫁得好喽！青莲虽然没坐花轿，人家坐的小车要管二十多万，开小车接亲是我们当地第一家。那天，我去送礼，义晗大爹看到接亲的没有抬花轿，没有吹唢呐，没有娃娃挑红旗、挑灯笼就破口大骂，那些接亲的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认为义晗大爹骂得有理。我回到家里，把我看到的跟我家那口子说，他说呀，人家那是赶上时髦，那是在赶时代，城里不兴那个，用车简单省事，不吹唢呐客人们得清净，晚上左邻右舍能睡个安稳觉。还有我跑到青莲的内房里，立明家挑来的不是什么银手穿、银戒指、石吊环而是场坝上两块钱一串那种，真气死我了，我又把这些告诉我家那口子，你说他怎么说，他说人家城里就兴这个，这叫挑三金，三金的钱购买一背篓石吊环、银手镯、银戒指。他还说我头发长见识短，问这个我和他还吵了一架。”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说。
李义晗听到四十多岁的妇女说，他不断的点头，自言自语道：“对，这叫时髦，我青莲耳朵上、脖子上、手指上戴的三金钱够别的姑娘买一背篓银的。”
“人家青莲听话，不像我家那败门风的，刚上初一，就跟男娃儿好上了，在家对我们说，她是去上晚自习。其实她是去长流上网，哪个晚上都是十一二点才回来，甚至有时整夜不归，现在出事了，挺着一个大肚子门都不敢出，那个挨千刀的抬脚溜了，我们颜面丧尽。虽然立明家爹早死，但人家懂事，从小就挣钱养家糊口，打工赚钱供弟妹读书，起房子，还寄钱帮忙义晗大爹家全家治病。人家和青莲又没做出见不得人的事。得这样的好女婿是前世修来的福，别讲没抬轿子，即使是悄悄把青莲带走，如果是我没有二话可说。”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又说。
李义晗一言不发，他默默地一直在听着。
“青莲的确嫁得不错。不像我家那个败家子，十八岁就出门打工，贵阳、FJ、GD、YN、SH、BJ、TJ、JS哪个城市没走遍，他就是一分钱都没有找到。出门借高利贷，回家也借高利贷，出去吃喝嫖赌，不干正经事。生他妈一大堆孩子，小的要吃，大的要穿，苦了我家女儿，打工不但要照顾家，还要照顾他父母，要替他还账，你说气人不气人，要是他能够捡到人家立明三分就好了。我劝你们以后招女婿，千万莫以貌取人，不要只看他长得好看，好看当不了饭吃，要看他做事是否诚实。以前呀，我以貌取人错了，我家那败家子一表人才，能说会道，他又能怎么样。做事不诚实，好吃懒做，现在搞得家不成家，像个叫花子，这里混天，那里混天，自己孩子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一个老年妇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
李义晗在沉思，他在忏悔。
突然，他站起来，伸了伸腰，打了个哈欠。从一衣兜里拿出一支蓝黄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烟，猛吸了一口，从嘴里吐出一个个浓浓的烟圈。他如释重负地大步流星地往山脚下他的家走去。
李义晗走到家里，不断吆喝。他要冬菊赶紧去接青莲们，指派他老婆去场上买各种东西。他满院子里抓鸡来宰，那些鸡被吓得满天飞，发出哎呦——哎呦——哎呦——的叫声。
“你发哪门子疯？”老伴不耐烦地说。
“你闭嘴照做就是。”李义晗像玉皇大帝发号施令一样。
冬菊按照她爸爸的吩咐，来到她姐姐家接姐姐回娘家。冬菊从家里出发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那时天黑得早，七点钟不到就夜幕降临了。冬菊有些心急，走得有点快，到姐姐家时，她满脸汗水，剔透玲珑，像一朵刚出水的芙蓉。无意间邓成瞥了一眼，情不自禁地叹道：“哇！太美了！”
邓成一见钟情，冬菊已经占据了他整个心里，他有些按耐不住，埋在他心灵深处的那团烈火随时都会爆发。
“洪哥，我的天使出现了。”邓成兴奋地对立明说。
“哪儿？”立明问。
“那儿。”邓成朝冬菊指了指说。
“那你还不赶快过去，站在这儿干什么？”立明推邓成说。
“我……我……我……”邓成结结巴巴地说。
立明从鸡笼里捉来一只雄鸡，递给邓成说：“把它宰了。”
“冬菊，你过来一下。”立明叫冬菊。
“他宰鸡不熟，你帮他拉住鸡脚。”冬菊走到立明身旁，立明对冬菊说。
在冬菊的帮助下，邓成把鸡宰了。并且碗里接了满满的一碗血。
“你真棒！我从来没有见到杀鸡得这么多血。”冬菊夸邓成。
“也有你的功劳，要是没有你，会像以往一样，碗被鸡爪蹬得直打转，碗里的血绽出来满地都是。”邓成红着脸压低声音不好意思说。
鸡宰好后，冬菊洗了手，打算离开。
“别走开，你要帮他淋水！”立明对冬菊说。
他们二人合作得很愉快，配合得很默契，一只鸡很快就整理完了。冬菊看到邓成整鸡麻利的动作和认真的样子，心里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感觉。冬菊建议：“鸡肚、鸡肠太脏扔掉算了。”邓成却说：“鸡肠是解不开千丝万缕的情结，鸡肚是营养库，怎能舍得丢呢？”
砍鸡时，立明特意留住两只鸡腿和两只翅膀，其它一律砍成螺丝肉。
吃饭了，他们男的喝酒，女人喝饮料，各自主动地往自己的碗里夹鸡肉。突然立明夹了一只鸡腿放进冬菊的碗里说：“你是小妹，这只鸡腿给你。”他又夹起另一只放进邓成碗里说：“你陪小妹吃一只，她一个人寂寞。”邓成看了看冬菊，笑了。冬菊看了看邓成，脸红红的，一句话也没说，只顾着吃自己的。
桌上钵里的鸡肉吃完了，立明又从锅里舀来了一钵。立明从钵里翻出两只翅膀，一只夹给了邓成，另一只夹给了冬菊，他们没有拒绝。看他们吃完后，立明问他们二人；“鸡腿、鸡翅膀好吃吗？”邓成点点头说：“好吃！好吃！”冬菊喝着自己的汤，一句话也没有说。
“邓成、冬菊啊！我给你们说，今天你们一人吃了一只鸡腿，也就是说你们是天生一对，还有你们一人吃了一只翅膀，这叫比翼双飞，你们懂吗？”
“哥！你在戏弄我，我不理你了！”冬菊害羞地说。
冬菊说完，就起身走出门外去了。她在揣摩立明今天说的话，明白了弦外之音。回想起邓成跟她整鸡的过程，他说话委婉，一副眼镜下透露出几分斯文，在她心里渐渐地萌发了一厢情愿。从邓成的感触，立明已经把消息传给了冬菊，只有等待回复。
突然，冬菊叫住青莲，要青莲同她进屋，有事和她商量。青莲同冬菊走进他们的新房，青莲对冬菊说：“有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当着大家说不是得了。”
“姐！当着大家怎么好说呢？你觉得邓成这个人怎么样？今天立明哥那么说，是不是他向立明哥说了什么？”冬菊说。
“你看上他了？”青莲指着她说。
“姐——”冬菊不好意思说。
“他是一个诚实的人，做事也踏实，又有学问，是个可靠的人，要是没有他，今天我没有脸面站在这里。你嫁给他不亏。”青莲说。
冬菊看邓成含情脉脉，邓成看冬菊两眼放蓝光。偶尔他们的目光相对，暗藏秋波。
冬菊等待回复，邓成等待佳音。
晚上，立明与青莲躺在床上，两人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他们揣有同一桩心事。立明开口对青莲说：“邓成这小伙看上冬菊了，怎么办？”
“好办呀！”青莲爽快地说。
“你说得轻巧，我难办呀！”立明说。
“有什么难办的，你去跟爸妈说就是了。”青莲说。
立明就是不好向他岳父岳母开口，他岳母倒好办，怕的是他岳父。他岳父那个脾气，只要一句话不对就是雷鸣闪电，把他弄得天旋地转。
“我不能找爸妈说，我干脆找冬菊说，看她愿不愿意。”立明说。
“其实我也是为他们的事睡不着，今天冬菊把我喊到屋里来，她向我问起邓成的情况，我看她也喜欢邓成。”青莲说。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立明说
他们二人把心事说出来以后，立明掀起一波巨浪，抱着青莲说：“这回只有我们的事没办了。”
他们一阵纠缠，折腾够了，觉得困了，他们搂着、抱着，甜甜的、美美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是青莲过门的第七天，也是他们回媒的日子，金香、青莲、立明坐在后排，冬菊坐在前面第一座与邓成并排，一路上冬菊、邓成卿卿我我。他们坐在后面装聋作哑。
到家了，车停了，李义晗喜出望外，连忙去给他们打开车门。
“大嫂你怎么也来了？”李义晗打开车门，看到车里的金香有有点不高兴地说。
“我来了，会怎么啦，你不高兴啊！”金香质问李义晗。
“哪里！哪里！高兴！高兴！”李义晗皮笑脸不笑地说。
李义晗看到金香的到来，他大吃一惊。在大山深处里，按照习俗，新娘新郎第一次回娘家时，陪同去的只能是少男少女，其他人不能陪同，切记像金香一样早年丧夫的女人，新娘满七天是不能陪新娘回娘家的。
青莲们下完车，卸下烟花爆竹、礼品。李义晗点燃烟花爆竹。大家等烟花爆竹放完后，他们开席吃饭了。既是喜庆之际，又是新年大节，大家一阵祝贺寒暄过后，金香说话了。
“今天是青莲、立明们回媒的日子，我不该来，但是为了孩子们，我不得不来。”金香抿了一口酒说。
“大嫂吃菜！”李义晗夹一块肉放进金香的碗里说。
“这两天冬菊去到我们家，我看到她和邓成一唱一和，一前一后挺般配，今天我特意来向你们二老把话挑明，看你们意见如何？”金香说。
“我们生的就像你生的，时代不同了，让孩子们自己决定吧，以前我老是犯错误，差点让我悔恨一辈子，对不起孩子，对不起你们全家。只要他们喜欢，今天他们结婚都行。”李义晗深感歉意说。
“你看过的孩子，做过的事，我们没话说，只要你说行就行。只是我们有一点要求，我们膝下无子，想接他上门，这孩子他是SC人，不知他愿不愿意。”青莲的妈妈说。
邓成是SC人，刚来不久，这里的地方语言他有些听不懂，立明支开他，向他说明老人的想法，他也愿意做倒插门女婿，一心一意为两位老人养老送终。
“叔叔婶婶，我们SC不兴这个，到哪都是过日子，再说我的家里还有两位哥哥，SC的父母就让他们替我养老送终吧！冬菊在那儿我就跟她在哪儿。”邓成从外面回来满嘴SC口音说。
“既然孩子们都喜欢，看我们就把他们的亲定了。”金香征求李义晗夫妇意见。
“趁大家在家，我们今晚请大家来吃顿饭，把话向大家说明。”李义晗毫不犹豫地说。
听了李义晗这么一说，邓成心里波澜壮阔，冬菊暗自偷偷地乐着，像喝了蜜一样。
正月元宵之际，是冬菊和邓成的大喜日子，李家人来人往，猜拳声，烟花爆竹声、唢呐声闹得沸沸扬扬。
两年后，冬菊生了一个男孩，邓成考取了QL县面向全国招考的编制教师，被分配到长流乡一所学校任教。从此离开打工漂泊生涯，一家五口过上平静而淡雅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