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 缘 相 逢 却 不 相 识
后来,杨洪听到工友说王芬住在郊区的别墅里,他心急如焚地来到别墅,毫无轻重地敲着门,整栋楼被他敲得颤动起来。
一位年轻妇女听到噼哩膨隆的敲门声,急匆匆地不耐其烦地来给他开门。
“你找谁呀?”
“王芬在吗?”
“你找错了,我们这里没有王芬。疯子!”
年轻妇女话还没说完,门砰——的一声死死地关上了。
杨洪失望地走出别墅,来到院子里,依依不舍地望了望别墅的窗帘,等待奇迹出现,希望瞬间窗帘拉开,王芬探出头来,向他叫喊。
他恍恍惚惚中,一个踉跄撞着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兄弟对不起,你没事吧!”戴眼镜的男人道歉。
“我——我——我没事。”杨洪吞吞吐吐地说。
杨洪撞着的这个人,戴一副眼镜,显得很有学问,身穿休闲装很有气派,从他跟杨洪道歉来看,这个人虚怀若谷。而杨洪像贼一样,灰头土脸的,话没说完就想逃之夭夭。
当杨洪走到铁门处,突然停住脚步,掉头回去,追上刚才撞着那个男人。
“你们别墅有王芬这个人吗”杨洪问。
“有哇!你是她什么人?”那个男人问。
“我是她的男朋友。”杨洪说。
“你是她男朋友?那跟她住在别墅里的那个男人又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满脸疑惑地说。
“她跟一个男人住在别墅里?”杨洪感到奇怪地问。
“对,两个月前,那个男人来租别墅说,他要和他的爱人来昆明度蜜月,他们要租别墅住两个月。我的别墅空着也是空着,我就以一个月两千元租给他们,现在是假期,我老婆、孩子要来昆明度假,我把房子收回来了。”那个男人说。
“那他们去哪儿了,你知道吗?”杨洪又问。
“这个我不知道。但她走的时候很悲伤。”那个男人说。
“哦!对了,一个星期前,我的别墅里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那位男人喘口气又说。
“什么事?”杨洪说。
“一个星期前,我的别墅里来六个满脸漆黑的大汉,他们什么都没拿,那些人说要给她长个记心,就把王芬的右手食指、中指砍了。”那个男人说。
“那王芬报警了吗?”杨洪问。
“我不知道。”那个男人说。
“谢谢大哥了!”杨洪说。
杨洪又一次失望地回到工友住的地方,他独自一人上街进馆子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喝得烂醉如泥,喝得两眼模糊,喝得四肢发软。每当酒醉三分乱的时候,只要看见漂亮的女人,他就跑过去缠着不放,硬说是他的王芬,要她跟他回家。由于酒后乱神,他在大街上被别人误会,遭到殴打一次又一次。
工友们实在看不下去,大家轮流看守他,只要他上街进馆子,就主动陪他,在他酒乱的时候,就把他拉回家。
杨洪想王芬,想疯了。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一块小黑板,几盒粉笔。然后把自己关在屋里,整天嘴里不断唠叨“王芬我爱你”,时刻不停地在黑板上写“王芬我爱你”,他吃饭如吞沙、喝茶满嘴是涩味,整天肚儿闹咕噜,嘴里却吃不下,他写“王芬我爱你”写了一千遍一万遍,日日写,夜夜写,不知他要写多长,究竟要写多久。他倒下了,嘴里还念道“王芬我爱你”。他被工友送进了医院,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
杨洪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在工友们的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在干爹老龙的亲情呼唤中,他苏醒了。看到杨洪醒了大家破涕为笑。
大家知道,杨洪不是病,而是心碎了,他不需要药物治疗,而是需要用爱来给他疗伤,用爱抚平他那伤痕累累的心。公司决定让他休息,允许他请假回家看看。
因为他是工友们的洪哥,没有洪哥的一句话,老板只能喝西北风。洪哥是公司的摇钱树,公司得罪不起他,惹不起他,得罪了他,公司更伤不起。
公司安排他的心腹司机,给司机派一辆价值二十八万的小车送杨洪回家。公司特别叮嘱邓成要好好的照顾他,在路上一切要按他的意思办,所有开支回去全额报销。
他们从昆明出发到兴义,这段路要么是柏油路,要么是硬化路,小车一路奔驰,杨洪坐在车里闭着眼睛,是睡非睡一言不发。邓成和司机谈笑风生,杨洪什么也听不见,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甚至在加油站加油、吃饭时停车,他都不下车,坐在座位纹丝不动。
从兴义出发到晴隆,他们来到下山,从下山到晴隆这段路,他们一会儿好像在扭迪斯高,一会儿又好像在跳霹雳舞。杨洪时而似在做噩梦,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头撞车顶,不断发出哎哟妈哟的叫声。司机不断在抱怨,下次打死他,他都不来。
还有更令人想不到的,在兴义到晴隆这段路,司机抱怨,从晴隆到长流这段路,他们喊爹叫娘也不为过。
从晴隆到长流这段路,他们回来时,正好赶上修路,这段路要修成柏油路,路面要扩宽。又是隆冬时节,天上牛毛细雨不断,地上一路泥泞,挖掘机不停地阻碍,放炮工程队时而叫停车等候,坑洼不平,崎岖坎坷,他们只能以二十五码的时速前进。他们从兴义到晴隆说是扭迪斯高、跳霹雳舞,从晴隆到长流那简直就是教生包子牛耕田——不知深浅,他们一路颠簸摇摇晃晃掌握不了方向。他们早上从晴隆出发,到下午五点过钟才感到173。
他们从173 到长流,更不用说了,那就是老牛拉破车——只能慢慢摇。
他们摇到长流的大冲槽,突然司机刹车停住下来不走了。
“车子出毛病了?”邓成问。
“不是前面有一辆摩托车挡住了。”司机说。
“好!我下去看看。”邓成说。
路边坎下有个小伙子喊救命,邓成和司机听到喊救命声,赶紧跳下坎,迅速地把小伙子抬到车上。坎下还有一位说不出话的姑娘。男女有别,邓成和司机束手无策。
“洪哥,坎下还有一个人。”邓成说。
“你们两个下去把她抬上来。不就得了。”杨洪对邓成说。
“这……她是一位个姑娘。”邓成犹豫不决地说。
“她是姑娘怎么?”杨洪质问。
杨洪从车里出来,跳下坎子,蹲下身子说:“妹子,我背你上去。”
杨洪把姑娘背进车里,他们驱车向长流医院驶去。
他们把人送进长流医院,医生问起他们的亲人。邓成把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医生,医生说:“要等他们亲人来预交医药费,他们这是车祸,不同一般的情况。暂时不能给他们治疗。”
“邓成快上车,天快黑了。”杨洪催道。
“洪哥,医生说,要等他们的亲人来预交医药费才给他们治疗。”邓成有些为难说。
“来!拿一千块钱去交给他们。”杨洪慷慨地说。
邓成把一千块钱交给医院,他们就走了。
杨洪们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他的妈妈有早睡的习惯,他已经洗好脚,打算关门睡觉。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妈妈,她才开门出去望,原来是他的大儿子立明开着小车回来了。他妈妈见到儿子归来,热泪盈眶,不提有多高兴。埋藏心里的好多好多话要对大儿子说。他们母子几年才见,他们的话语即使是几天几夜都道不尽说不完。
当他们母子说得最高兴,聊得最开心,脸上挂满了笑容,眼噙着泪花,在他们最激动、最兴奋的时刻,杨洪接到一个从昆明不应该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杨洪的一个手下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要杨洪及时赶回去把他放出来。
一路颠簸,摇摇晃晃地筋疲力尽地才摇到家里,刚体会到家的温暖,尝到母爱的温馨,却板凳还没坐热,就急匆匆地又要摇着回昆明。
三天后,出车祸的那位姑娘说话流畅了。原来她只是崴了脚,脱臼了,同时憋了一股气,一是说不出话。到医院,一位老医生使用针灸在她的的膻中穴扎了一针就没事了。但是她的脚走路还很困难,要再住一个星期才能勉强走路回家。
一个星期后,那位姑娘回到家里,看到她的家焕然一新,她愣住了,她诧异,是不是记错了。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家是一栋简陋的瓦房,四周围满篱笆。如今瓦房变成平房,篱笆变成白色墙和亮丽的瓷砖,正面的墙上还贴着吉祥如意的图案。她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轻轻地推开门,边走边走边喊:“阿妈!阿伯!冬菊!”屋里没有人。堂屋里安放着木制沙发,沙发前面放着茶几,茶几上面有一个电视遥控和DVD遥控,有几盘喇叭苗山歌碟,沙发对面的组合柜上摆着一台二十一英寸的彩电。彩电还开着,电视里正在播放《还珠格格》。
那位姑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还珠格格》,她看得津津有味,有点乐不思蜀的感觉,时而被小燕子的滑稽、淘气逗得哈哈大笑。
突然门外传来胶桶落地的声音,那位姑娘扭头一看,情不自禁地喊:“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到底是伤心,还是高兴,或许是离别十年之苦难以倾诉,还是母女久别重逢……
这位妇女虽然才四十多岁,但她满头白发,满脸皱痕,看上去似五十多岁的老大娘了。他就是姑娘的妈妈,是李义晗的妻子,是杨洪的干妈。
杨洪的干妈愣住了,傻了,说不出话来,只是结结巴巴,几十个你——你 你——你……
“妈——我是青莲,你怎么忘记我了?不认我了!”姑娘呜呜呜哭道。
“妈,怎能忘记呢?妈是老了,眼花了,屋里黑,看不实在。站起来给妈妈看看!”杨洪干妈抹着眼泪说。
姑娘欲站起来,哎哟一声又坐回去了。
“你的脚怎么了?来!来!给妈看看。”杨洪干妈心疼似地说。
“我回家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我的脚崴了,这一个多星期我一直住在医院里,直到今天我勉强走得起路,我才慢慢地走回家。可是一到家,我不相信这是我们的家。以为是别人的家,我走错了。妈我伯有钱了?”姑娘说。
“别说你爸了!说说你的脚是怎么回事?”杨洪干妈说。
“我回来那天,来到173车子的轮胎爆了,当时天快黑了,为了赶时间,我从173搭了一辆摩托车来长流,谁知道来到大冲槽,车子打滑,我和开车的小伙子摔下坎子,小伙子的腿断了,我的脚崴了,我还憋了一股气说不出话来。后来来了一辆小车,小车里带司机有三个人,他们一个人是司机,一个是小邓,另一个是洪哥,他们看到我们出事了,司机和小邓跳下坎子,把小伙子抬进车里,轮到我时,他们两个束手无策,后来那个叫洪哥的跳下坎子,把我背进车里,他们还把我们送去医院,到医院他们还替我们预交一千元的治疗费。今天出院,医院还退给我伍佰元。”姑娘说。
“多好的人呐,我们家又多了一个恩人!以后找到这个恩人要好好报答他呀!”杨洪干妈说。
“妈从哪里去找哇!”姑娘有些失望地说。
“妈!别说我啦!说说我们家怎回事?我伯这几年怎么顾家了?”姑娘等不急地说。
“话说回来,都是因为有了立明,我们家才像一个家。4年前,立明回来过春节,来到我们家,那时候你爸得了肝硬化,我得了哮喘,我们家没有劳动力,吃不饱穿不暖。他看到我们家的境况,他只坐一会儿就走了,他走时都是哭着走的。半年后,他从昆明给你伯寄来六千元钱,上面写着叫你伯一定要去贵阳医学院治病,钱不够有他,如果不去他这辈子都不认你伯,你伯也听他,你伯去了医学院,两个月后,你伯回来病全好了。再后来他又寄来三千块钱给我们买牛,还带来好多药给我吃,现在我的病也好了。你伯他病好后,他就带着你妹妹去FJ,你伯出海打鱼,你妹进服装厂,去年他们带钱回来,我请人把房子重新修过了。”杨洪的干妈说。
“那立明哥现在在哪儿呢?”姑娘问。
“他在昆明搭架子。”杨洪干妈说。
“那我妈(指杨洪的母亲金香)呢”姑娘问。
“你妈好着呢!只是她患有关节炎,会作天晴下雨。”杨洪干妈说。
“哪天你去看看她,她一定会高兴死了。”杨洪的干妈说。
“嗯!”姑娘点点头。
姑娘也就是青莲的脚好了,她提着两提礼品来到立明家,立明的妈妈金香正坐在电视机旁听山歌,入了神,嘴里还不停地哼着。
“妈!你在听山歌呀!”青莲对金香说。
立明的妈妈听到有人说话,心想,往年不是要二十几才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立明的妈妈非常惊讶:“你!你!你!”
立明的妈妈听到喊声,她认为是立琳放学回来了,当她回头看时,摸不着头脑,满脸惊奇,怎么从天上掉下一个女儿。
“妈!我是青莲,怎么你们个个都把我忘了?”青莲眼泪汪汪地欲哭欲笑地说。
“你是青莲!我的宝贝女儿,你终于回来了。要是你再不回来,莫怪妈真的不认了!不怪妈老眼昏花,不是看不清,而是你大十八变,我的女儿变漂亮了。”立明的妈妈噙着泪水说。
“这次回家,是不是想你伯你妈啦?”立明的妈妈关心地问。
“嗯!”青莲点点头。
“妈!立明哥今年他要回家来过年吗?”青莲问。
“看他那个忙样,可能不回来了。十天前,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我打算睡了,他们三个人才来。我怕他们肚子饿,我赶紧洗好米饭放进电饭煲里煮,我喊隔壁你二叔帮忙宰鸡做菜,家务活我全部让给他做。他干他的,立明陪我,我们说我们的,没说上一个小时,正要吃饭,昆明来电话说,昆明有急事,他们慌里慌张地吃完饭,当晚就开着车回去了。他已经三年没回来过年了,好不容易才盼回来,说走就走,这到底干什么。”立明的妈妈有些失望地说。
“妈!他们十天前九点过才回家,开着车,他们三个人,他们一个是洪哥,一个是小邓,一个是司机。那洪哥是立明,妈,你说对不对。”青莲说。
“青莲你把妈说糊涂了!”立明的妈妈不明白地说。
“妈!是这样的……”青莲说。
青莲把在大冲槽发生的事和杨洪送她去医院的经过详细地说给金香听,金香也说道,杨洪回到家,也给她说起这事。
她在十天前已经听到立明说他送一个姑娘和一个小伙子去医院的事,今天又听到青莲这么一说。金香拉着青莲的手说:“孩子,也许是缘分,老天又安排你们重逢了,你明白吗?”
“妈!我不知道,但我这十几年来,感觉立明哥总是在我身边。”青莲说。
“孩子!也许是老天安排,命中注定,那一切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