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行在房中闷卧了一会儿,虽然气逆恼怒,但肚子却越发饿的荒,走出房间,见门把上挂着自己的车钥匙,随手取下放在口袋里。又见楼下已经没人,便走下楼来吃饭,因为确实饿极了,只一会儿功夫,就将桌上的几碟菜风卷残云般吃得干干净净。
舒舒服服地洗了澡,又填饱了肚子,不由精神大振。回到房中,对这次的冤枉官司兀自耿耿于怀,不仅冤坐了这么些天的牢,更糊里糊涂的就这么出来了。想到白喂了这么多天的蚊子,最终还是没能还得清白,以后出门恐怕还免不了给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还怎么去见人,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就想知道到底是谁撞了自己的车,然后将那个法官一并扔到大街上,曝光他们行为勾当,羞辱报复他们一顿来解恨出气。
带着气愤的情绪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忽然萌生了既然见不得朋友熟人,不如出行游玩散心的想法。打开衣柜翻了两套平时常穿的衣服,正想装起来时,这才发现自己没有行李箱可用,便取来上学时用的小背包,将衣物塞进去,随手带上书桌上的笔记本便离开了房间。
来到车库开了车驶出小区。北京实在太熟悉了,行驶在大街上,也没主意究竟要去什么地方,只是沿着路往前开,既不看路牌,也不管是东西南北那个方向。沿路停停走走地行驶了近两个小时,渐渐走出了郊区,东方行心中只是觉得不够,仍然一个劲往前开去。
黄昏时,来到一个叫平封的地方,一时不知道这村镇是属于哪个县市,既没心思知道也不想去问,找了家看着马马虎虎过得去的宾馆住下,临睡时打了个电话回去,告诉爸妈自己在外面游玩,等玩够了就会回去。
这是儿子首次独自出门,蓝雪儿和东方松峰甚是不放心。但蓝雪儿不希望儿子憋着不愉快的心情伤身体,最终说服丈夫随儿子自己去散心,心想他最多不过几天就会回来。
第二天早上,东方行驾车继续顺着昨天行驶的方向开去。如此,连续行了三天,这天下午来到武当山,车子行驶在街道上,看着两边建筑带着几分古雅的特色,尚有一些还是竹木房屋。
天气炎热,又不在上下班时间,道上的车辆和两边的行人稀少,东方行开得甚快。突然前方十多米外,有一物飞出掉在车道上,仔细一看却是一块吃了小半的面包。眨眼间,车子驰到离那半块面包三米不到的距离时,突然一个小女孩走进车道。东方行大惊,猛踩刹车只听吱一声车子瞬间停住。
那小女孩正捡起地上的那半块面包,还没有站直身子,一辆车子压来,车头已经碰到身上的裙角。
东方行大为惊惶,没想到这还不到十天的时间又撞到了人,忙下车查看,只见那小女孩稳稳的站在车头前,似乎并未受伤,顿时安心不少。走上去见她穿着一条白裙,大概四五岁的年纪,只是裙子有些脏,也有些破旧,再看她身上其他地方也都有些脏,头上扎着两束马尾辫,微微有些凌乱,似乎是个小乞丐儿。她身上虽然到处都微有脏乱,却让人觉得装束整齐,丝毫不予人厌恶的感觉。问道:“小妹妹,你没事吧?”
那小女孩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却不说话。东方行不由一怔,见这小女孩竟是面若桃花、双目如星、肤色似脂,更奇的是眉心处长这颗红痣,颜色虽然不艳,但点在她白脂般的皮肤上甚是突出,只是面带饥容颇显憔悴。她跑进车道中捡那块面包,想是要吃的,东方行见她看了看手中的那半块面包,露出馋意,却又好像不好意思吃,又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自己,眼神流露出委屈苦楚。
东方行见她的样子神情,不叫人觉得可怜,反倒觉得亲切可喜招人喜欢,说道:“小妹妹,这个面包脏了,咱不吃了。”这时正好一个卖肉圆的人踩着三轮车,迎面缓缓行来,伸手招了招叫道:“这里。”那小贩子见有生意,忙靠边停下。东方行竖起两根手指说道:“两碗。”说罢从那个小女孩的手中取过那半块脏了的面包,扔进垃圾桶内问道:“吃肉圆子好不好啊?”
那小女孩想是怕生,还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并不回答。东方行将车子靠路边停下。上贩子很快端了两碗热腾腾的肉圆子来。东方行不习惯站在街上吃食,付了钱将东西拿上车去,说道:“我们在车上吃。”却见那小女孩随着自己转了半个身,站在那儿不肯挪动,向她招了招手说道:“上来啊。”想了想,舀了颗丸子送进嘴里,嚼了嚼只觉淡淡的没什么味道,嘴上却还是说道:“好吃。”
那小女孩朝碗里看去,终于抵不住饥饿爬上车。东方行见成功引她上了车,颇觉欣喜,将另一碗没动过的递过去,让她摆在座椅上吃。东方行自幼锦衣玉食,只吃了几个丸子便觉又淡又腻,剩余的大半碗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那小女孩却是一口一个,连大半碗汤也喝得干干净净。东方行见她吃的甚是香甜,而且还尤有未足,问道:“是不是没吃饱啊?”
小孩儿吃了东西,便生亲近,不再像刚才那般怕生,双手抱着空纸碗点了点头。东方行不禁一笑问道:“那再去吃点其他的东西好不好?”那小女孩又点了点头。
东方行启动车子来到一家酒店门口,正要进去时,见小女孩身上的裙子沾着尘土,还有几处破损,就这么进酒店实在是有点没法见人,说道:“我们先去换身衣服再去吃饭。”又带着她来到一家童装店,那店员帮她配了两套合身的衣服换上,这才回到刚才的酒店。
东方行憋着一股不爽的劲,一路不停的开了数千公里来到这武当山,此时这股劲消了,再也没有心思继续往前开,填饱肚子后直接在酒店要个房间住下。回到车上拿行李上楼时,那小女孩却站在酒店门口,没敢再走进去。东方行说道:“走啦,站着干什么。”
见她睁着双圆圆的大眼睛,不知道她是不敢跟自己在进去,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仍然站着不动。知道她只要不跟自己进去,晚上非又得去睡哪个墙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一点不觉的可怜,就觉得她惹人喜欢。向西边指去说道:“你看太阳快下山了,过一会儿就天黑了。”这小女孩虽然是个小乞丐儿,但小孩子毕竟怕黑,一听到天快黑了,朝西边的太阳看了一眼顿时感到害怕,踏上台阶哒哒哒向酒店走进去。东方行心想小孩子真是容易吓唬了,忍不住好笑,跟着走进酒店。
在房中,东方行将书包扔在床上,取出电脑,却见那小女孩站在门前望着自己,神情依然有些拘谨,又见她虽然换了身新衣裳,但身上头上仍然见脏,他素来喜欢洁净说道:“自己去洗个澡,会不会用里面的热水器?”见她点头,将刚才买的另一套洗衣服递给她,说道:“这刚买来的衣服本来应该先拿去洗的,可是你没有其他衣服换,只好直接穿上了。”将她推进了浴室。
过了一会儿,见她从浴室走出来,衣裳穿得很是整齐,一头湿湿的头发梳得直顺,可见她在生活上很能自理,而她额上眉心的那颗红痣也更显清晰,看着就叫人喜爱,说道:“哇!你看,现在多漂亮、多好看。”向她招招手说道:“过来。”小女孩见他脸上带着笑,缓缓走了过去。东方行说道:“小妹妹我看到你就觉得喜欢,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说道:“水晶玲。”
晶玲两个字的同音字很多,东方行听不真切,先入为主地听成了精灵两个字,但再加个水就不好听了,说道:“精灵,这名字好听,人如其名跟你确实很相配。以后跟我一起去玩好不好?”精灵说道:“大哥哥,我跟着你是不是不用饿肚子睡地上了?”东方行见她竟然称呼自己为大哥哥,不禁很是高兴说道:“当然啊,你说你喜欢吃什么,我们现在就出去买。”精灵摇了摇小脑袋。东方行说道:“那等饿了再去买。”
精灵被桌上笔记本里音乐的声音吸引,看着电脑屏幕问道:“大哥哥,这是什么?”东方行见她两只眼睛看着笔记本电脑,心想:原来她还不认识电脑。说道:“这是笔记本电脑,来我教你玩。”将她抱起坐在自己的腿上,教她使用鼠标。精灵说道:“我会玩手机,没有玩过电脑。”
东方行听她说既然玩过手机,显然不是个单纯的小乞儿,想起她本来穿的那条裙子虽然有几处破损,但不算很老旧,这个小女孩儿可能是跟父母走丢了也说不定,不知道她记不记得家在哪里,问道:“精灵,你怎么会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等了几秒钟却不见她回答,问道:“精灵?”见她又不回答,将身子扳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问道:“你爸爸妈妈呢,家住哪里?”
话刚问出口,却见精灵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东方行不知道她在怕什么,想了想变着法问道:“那你以前在哪里玩过手机呢?”精灵摇了摇头,神情惊恐。东方行见她连看都不敢看自己,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问的这几个在普通不过的问题,会让她这么害怕,忙说道:“呃,好好好大哥哥不问了,来!教你玩电脑,电脑比手机好玩。”
因为开了一天的车十分劳倦,只玩了一会儿电脑,天还没完全暗东方行就觉得两只眼睛开始发酸,只想睡觉,将精灵抱起来让她自己站在椅子上,说道:“我先睡觉了,你自己玩儿。”
躺了几分钟刚要睡着,床铺突然摇晃,睁眼一看,精灵也爬上了床头,往被窝里钻。原来她连日来不曾睡好,小孩子又贪觉,电脑又不会玩,没了伴自然也跟着想睡觉。东方行十几年来习惯了一个人睡觉,因此下午特意订了双人房,说道:“你去睡另一张床。”精灵却很怕独自睡觉,很不愿意一个人睡一张床,摇摇头说道:“大哥哥我想跟你一起睡。”东方行这时很是困倦,没心思在意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说道:“那睡吧。”说罢又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刚要再次入睡,又觉床铺摇颤,同时传来精灵在翻身,两次入睡都被打扰了,东方行不由呼了口气。不料的是这个小女孩竟然很能折腾,在被窝里左翻右翻,几乎保持过连续两分钟的安静,像只调皮捣蛋的小狗一样,就是不让自己安心睡觉。
过不多时,听到鼾声细响,东方行心想还好她能这么快入睡,要是折腾上半天,那自己就别想睡了。又一次准备入睡,哪知着小女孩人如其名,像个小精灵一样,竟然连睡觉也不安稳,不但常常翻身,还总是往自己的怀里钻。现在是大暑天气热得很,她反倒像身体受了冷一样,东方行虽然是个男子,可睡相却甚是稳静,这时又困又乏,却偏偏自己带回了个不安静的小鬼头,不禁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见她睡熟了,便自己移到另一张床睡。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觉身边多了个人,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精灵缩着身体就躺在旁边,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又钻进了自己的被窝。见她侧卧着,双手松握拳头搭在嘴边,睡得极是香甜,模样十分可爱,跟她闹腾的样子实在很不相衬。今天才互相认识,黄昏的时候才敢开口跟自己说话,现在就这么喜欢依着自己,便由着她,躺好继续睡。
半夜时,迷迷糊糊听到似乎有人在说话,撑起身子一看,却见精灵蹲在床角,面对着门口偶的方向自言自语。正要叫她回来睡觉,听她说道:“小弟弟,你该回去了,不让你爸爸妈妈会着急找你的。”东方行不由一怔,朝门口的方向伸头一瞻,房内除了自己和她之外,哪还有第三个人。又听她继续说道:“小弟弟你住哪个房间,我送你回去吧。”东方行心中一凛,脑海中顿时闪出“梦游症”三字,心想:难道她小小年纪却患了梦游症这样的病。轻声唤道:“精灵?”
见她回过头来呼道:“大哥哥。”见她竟然能够听到自己的叫唤,并作出回应,看来又不像是梦游症的症状,问道:“你在做什么?”精灵说道:“来了个小弟弟。”东方行不禁又往门口的位置看去,却又哪里有人,不由皱起眉头,问道:“小弟弟?”精灵也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说道:“他已经走了。”
这时房内既周围的环境安静,东方行没听到丝毫开门关门的声音,但还是下床去看了看门,果见门板关得严严实实的,并没有开启过。心想:难道她是看到幻觉了,明天带她去医院看看。说道:“回去睡觉了。”
折腾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东方行醒来坐起身来一看,精灵梳着两条马尾辫,独自安静地坐在电脑前,似乎早已经起来了。精灵听到床铺响动,转过头见大哥哥坐在床头正看着自己唤道:“大哥哥。”东方行点点头问道:“几点了?”
精灵拿起东方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看了看,说道:“九点了。”这一觉竟然睡了十四五个小时,东方行腹中饥饿,问道:“饿了吧?”
昨天晚上,东方行一夜没睡安稳,精灵却美美的睡了个好觉,早上天一亮就醒了,等了两三个小时,早就饿得荒,又不敢叫醒眼前还在睡梦中的大哥哥,这时听到他发问,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东方行很喜欢眼前这个小精灵一样的女孩儿,又是自己主动把她带来身边,自然而然的存了一份责任心,见她说饿了忙跳下床,冲冲梳洗了一下,便带她走出了房间,说道:“这次是我洗的最快的一次了。”
这时早餐时间已过,餐厅里已经没有热乎的早餐了,东方行便拿了些面包和牛奶回到房里吃。趁着吃早饭的时候,在电脑上一查这一路开来离北京已有两三千公里的路程,这下不但没心思继续往前开,要自己再开回去一时也提不起这股毅劲。
吃完了早餐,想起昨天晚上精灵幻视幻听的情形,心想:还是得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问道:“精灵,我们去趟医院好不好?”精灵脸现关心的神色,说道:“大哥哥,你生病了吗?”东方行说道:“没有啊,大哥哥怕你会生病。”精灵小小脑袋一时不知道大哥哥为什么这么说,睁着双明亮的大眼睛,说道:“我也没有生病。”东方行说道:“我们只是去体检,不是去看病。”精灵依然听不懂体检是什么意思,反正不是去看病不用扎针,倒也不怕去医院,应道:“哦,好。”
走出酒店,东方行走到保安面前问道:“请问,去医院往哪个方向走?”保安说道:“我们酒店后面过一条街,就是我们这里最大的一家医院,先生。”东方行心想:看来不用开车去了。道了声谢谢,牵着精灵朝酒店背后走去。
穿过街道,走进医院大门,见一辆灵车停在大厅门口旁边,两个穿着黑色礼服的人抬着一副担架从厅里走出,后面还跟着四个人,其中两男两女,不断的传来悲痛不已的哭声。东方行知道担架上的一定是个死人,一颗心不禁砰砰直跳,忙将精灵拉倒身前,伸手捂住她的双眼。
那些人走出大厅,东方行向担架瞥了一眼,见尸袋短小,死者显然还是个小孩童,这四个人哭得这般撕心裂肺,恐怕是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东方行第一次碰到这般悲凄的场面,不忍多看忙拉着精灵走进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