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北辰一年一度的春猎。春风微凉,正是个好时节。这是北辰皇室、携同各家王公贵族参加的狩猎,随行的不仅有帝后,各位皇子,朝臣,还有一众女眷。不过,对于养在深闺的各家小姐来说,狩猎就不太符合其女子心性,大多是在一侧旁观。
唐盈盈当年也算是各种高手,但年纪大了未免有些犯懒,越发淡泊。抬眸侧看了两位王妃,楚宣王妃林雪舞风采盎然,而安逸王妃则是倦倦欲睡的模样。
皇后娘娘迈开了步子上前询问,“清瑶,有哪里不舒服吗?唐盈盈亲昵的挽了她的手,拉着她坐在身边,“就坐在这儿休息,不许出去瞎胡闹。”说着还稍微瞪了瞪神采飞扬的安逸王爷。
慕容承佑自认心虚,俯下身温声对他家王妃说,“就坐在这儿看,等我回来。”前一天晚上,他不留神忘了有狩猎之事,然后把人欺负的太惨了。
唐清瑶虽说是累得慌,心里还憋着气,但还是点了点头,扯了她的袖子叮嘱道,“你小心点,要是见到老虎躲着些,自个儿安全最重要。”
慕容承佑一听顿时哭笑不得,轻轻碰了她的脑袋,“知道。”他不是争强好胜之人,狩猎不过是图个乐,哪能真的危及生命?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二皇子站在那可是听了个清楚,憋不住笑出声,“弟妹,放心老虎不会把你夫君吃掉的。”开什么玩笑,三弟可是这群人里面功夫最好的。连慕容承佑都被老虎吃了,那她们岂不是没有活路?
慕容浩辰今日换上了玄黄色的狩猎装束,看起来英姿勃发,如此年少情怀,当年他也有遇上的。唐家的女儿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善良。他上扬了嘴角,淡淡一笑。
帝后素来挺爱安逸王妃,从感情等各方面来说都是偏向于安逸王府的。众位朝臣贵妇都是心知肚明,不少人分了神去看楚宣王和王妃,果真是面色不好看。
唐清瑶被大家打趣的目光,看的面红耳赤,她的本意不就是要他主意安全,半嗔半怒的推着他,“还不快去?不好让父皇他们久等的。”
安逸王爷得了王妃的嘱咐,心情愉快的朝自己的坐骑走去,不巧撞上了一位女子,大概是那家的小姐。慕容承佑清冷了眉眼,淡淡的丢下两个字,“抱歉。”
红衣女子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眉目较好,秀发长垂,默默地盯了他的高大颀长的背影,心头的某跟弦被拨动了,弹奏出了悦耳动听的乐曲。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林雪舞不由勾了勾嘴角,侧目望向高处,“唯卿天下?看你有何能耐与我斗。”凭她过目不忘的能力,便想起了那名女子便是杨家的二小姐,杨知琦。
姐姐妹妹都喜欢的人,那可是有趣了。
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大清早的就从温暖的被窝了被迫滚了出来,唐清瑶半撑着脑袋犯困,又顾忌场合。于是只得向唐盈盈开口,“母后,我去那旁边走走,清醒下脑子。”
唐盈盈起初有些担忧,但想着四周都有护卫,大概不会有危险,也就同意的点了点头,“早些回来。”
往常狩猎,唐清瑶都是称病不过来的,所以对此地并不熟悉,随意的到处走走看看。凉风吹着不由少了些睡意。她骑术不错,却厌恶射箭,主要是力道小拉不开弓。说出去那便太丢人了。狩猎的区域范围较为广阔,听见马蹄声也是常事,她漫无目的的晃荡,打算原路返回
“小心。”一道身影扑向她,将她推倒在地,恰好挡住一支暗箭。唐清瑶回过神来,格外惊讶的看着他,“怎么是你?”
慕容承誉冷冷的看着她一言不发,右臂直淌淌的流血。他原先是漫不经心的在林子里晃,压根没有狩猎的心情,结果看到暗箭射向她,急忙飞身相救。
林间细细碎碎的声响,痴痴对望的两人,不知从哪儿有飞来一支箭,慕容承誉随手掷出一块石子,被砸中的马儿一声长鸣嘶吼,奔跑着恰好挡住暗箭,中箭倒地哀鸣。
慕容承誉这一用力手臂上的血流得更加汹涌,顺着他的长袍淌下,可大皇子跟个没事人似的,自顾自地站起来往前走。
“慕容承誉。”唐清瑶急忙爬起来追着他喊,前面的人脚步越来愈快,又好几次她差点摔倒,才追上他,“你受伤了。”
时隔太久,他只有在梦里会梦到她的温顺,以及恬静的笑颜,所以眼前的关切,让他的心揪着
疼,慕容承誉甩了甩衣袖,当即鲜血四溅,“唐清瑶,你终于再担心我了。”
“快找太医包扎,你流了好多血。”唐清瑶冷不防的被他大力抱在怀里,他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量禁锢着她,令她不得动弹。
唐清瑶下意识的就是挣脱,趁他用尽气力的时候,猛地将他推开,脑袋里零碎的画面一闪而过,脸上的血色消失的干干净净。她混沌的往前跑,头疼欲裂。
脚下的石子绊住她,一个踉跄跌进正要跌倒在地,有力的双臂撑住了摇摇下坠的身体。等他看清了来人,眼泪刷的流下。
慕容承佑抱着她温声安慰,又见她衣衫上的血迹,慌乱的追问,“瑶瑶,你有受伤嘛?”方才的声音,将他引了过来。
后方的侍卫军不约而同的行礼,“参见大皇子。”而后只见到大皇子阴沉着脸色,右臂流血不止的经过。侍卫军首领估摸了状况,出声道:“王爷,臣等先行告退。”
脚步声越来越远,怀里的小丫头还在小声抽泣,慕容承佑轻抚着她的背,看样子是有人在暗地里动手脚,恰好遇上大哥的阻挠。幕后黑手不言可喻。擦拭了她的眼泪,心头一紧,“回去了好不好?父皇母后会担心的。”
千头万绪积攒着,想说又说不出口,唐清瑶抬起眼眸看了看他,无声表示了同意。
慕容浩辰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勃然大怒,“皇家御狩园,居然能出这等子事?立刻给朕去查,是谁那么胆打包天行刺安逸王妃。”
慕容承佑牵着惊魂未定的王妃往前走,恰好迎面碰上林雪舞焦急万分的跑向慕容承誉,她今日也有参加狩猎,原本是打算大显身手的。身后的背囊之中银箭偏了角度,加上力道的关系,狠狠地在唐清瑶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黄衫上的血迹更深。
四下惊呼,心头皱紧,慕容浩辰和唐盈盈齐刷刷站起身,焦急的往下处看。
“瑶瑶。”慕容承佑急忙将人护在身后,瞧着那惨白的脸色,挽起了她的衣袖,心疼不已。
林雪舞此时也是慌了神,连连摆手,满脸愧疚,“我不是故意的。”她再傻还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令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随行的太医正在给慕容承誉包扎,他突然站起来,抬步上前,扬了巴掌落下,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巴掌声吓得唐清瑶浑身一颤,才从回忆里抽回思绪,低了眼眸轻靠在慕容承佑的肩上。 林雪舞当众挨了巴掌,颜面尽失捂着半边脸跪倒在地,“父皇母后恕罪,臣媳不是故意的。”
慕容浩辰无声的叹了口气,阴沉着脸色甩了袖子,“回宫。”
今年春猎异于往常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是以楚宣王和安逸王妃受伤为落幕的。各家朝臣都闭口不言,并且嘱咐自家妻女三缄其口。
马车缓缓而行,明媚的春色无人欣赏。慕容承佑仔细的替包扎了伤口,涂上药粉,耐心的哄,“很快就会愈合的,而且不会留疤。”
他是通透之人,明显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正欲开口,怀里多了颗脑袋,撞的他和马车一同晃动。
唐清瑶眼眶红红的,一副欲语泪先流的模样,眼泪啪嗒啪嗒的蹭着他,嘴里口齿不清的念叨。
“别害怕,今天是我不好,没在你身边保护你。”慕容承佑看着她心里更加的自责,低头吻去她的眼泪,酸酸涩涩的,“以后我不留你一个人。”
唐清瑶搂住他的脖子不放,晃荡着脑袋一个劲地说,“不是的,是我不好,是我害你的,是我害死你的……”
慕容承佑更是听得一头雾水,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稍微细想了想,抵着她的额头问,“你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是不是?”
他伸手拨弄开她凌乱的发丝,微微摇了摇头,将她抱在怀里,“你夫君好好的,那只是过去。”
“可是,记忆好好混乱。我头疼。”唐清瑶紧了紧眉心,娇俏的脸上布满泪痕,“都是老天爷,谁让他给我重生的机会的。”
慕容承佑不悦的扬眉,在他的唇瓣上重重的咬了一口,“如果不是这样,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
安静的马车里,王妃娘娘再一次哭出声,最后靠在夫君的怀里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