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一桩演变至此,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在帮众的牵引下,纷纷离开。
叶南星的脸色处变不惊,但紧握的拳头,在暗示他恨不得将罪魁祸首挫骨扬灰。他停下脚步,看了倒在地上的人一眼,不禁冷笑,眼中闪过绝望。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哪里值得他留恋?“你已经动了手,能走了吧。”
花千影曾经听他说过无数句绝情的话,但唯独当下,她看透了他眼中的冰凉。咽喉里话语翻滚,悉数咽下,她要怎么解释发生的一切?“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的……”
回应的她的,只有萧萧风声,而叶南星早已离开。
“叶帮主,请留步。”小跟班拦下来人,方才的胆战心惊尚未平复,他只是依照主子的吩咐传话,“殿下再给王妃治伤。”他刻意变了称呼,果见叶南星的脸色极为难看。
叶南星背靠着柱子远望,叱咤江湖的少年盟主,眼下除了等待,无计可施。他纵然护了她一时,任旧及不上慕容承佑。两鞭子下去,血肉模糊,她是心甘情愿承受的,这才是真正的唐清瑶,倾心维护她所在乎的人,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他是该庆幸,还是应该悲哀?
慕容承佑缓了口气,解开她的衣衫,洁白光洁的肌肤,满是鲜血。心疼,自责涌上心头。她躺在那儿奄奄一息,脸色惨白,他是医者,却每每都在替她治伤,他宁愿受伤的是他,至少可以替她分担一些疼痛。他刚一动,她便皱起眉心,连昏迷当中都是能感受到的。一点一点的敷上伤药,
他小心翼翼地不去牵动她的伤口。只要你愿意,不管是什么我都成全,哪怕是你要离开我,我退去,只愿你能够安好。
慕容承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伤口感染引起高热不退,转身写了药方,面色不善的往门口一丢,沉声吩咐道:”照着药方抓药,熬好了送来。”
小跟班当然是慰慕容承佑之命是从,默默的退到一旁,拔腿就往外跑。正好碰上叶府的丫头,两人跑得飞快,他们的手里可抓着夫人(王妃)的性命,怠慢不得。
叶南星和他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侍女便来报,说是小少爷见不到夫人哭个不停,他冷了脸,“以后没有夫人了,那是唐三小姐。”他早知道的会有这么一天的,只不过又害她受伤了。
侍女懵懂的看着他,“可是帮主,小少爷哭个不停,咱们都没法子,只有夫人……”她的那两个字刚说出口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时才发现夫人的房间门口站着浑身是血男子。
叶南星先一步解释,“那是我儿子,和她没有关系,她只不过是被我弄来给我儿子当娘的。”他在担心她的伤势,可人家的准夫君在此,再担心也只能忍着。
慕容承佑横眉不屑的扫了他,“叶大帮主倒是个处处留情的人。”他稍微一顿,补上句,“不过连孩子的娘亲都留不住,真是有失风范。”
叶南星本想和他辩驳一番,可最终还是出声提醒,“你换身衣服再说吧,血淋淋的是在有失殿下的身份。”
慕容承佑忧心她的伤势,抽身不得,只听得叶大帮主随口道:“既然走不开身,你就在房间里换即可。”
慕容承佑点了点头,砰的合上了门,正好他的行李被小跟班拿来放置在房间里。再说了,那是他的夫人,看一眼又怎么了?
叶南星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才想起儿子,正色问道,“小南瓜又哭了?”
侍女探着脑袋往里头张望,整个人揪成一团,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看神色如常的叶大帮主,“帮主,那可是夫人啊,你怎么能让……”
叶南星轻叹一声,再次强调,扬了淡笑,“那是三皇子殿下,和准王妃。”少了孩子他娘,他只能亲自照料那颗南瓜。
慕容承佑换了衣裳,静坐在床榻边上,轻轻的抚过她的脸蛋,“你在笑,还能高兴起来就好。”
他犹记得当天的情景,她容色淡淡的说了句:“从我爹到我姑姑,都像是转了性子。圣旨下了又如何?我还能嫁给你?”
夹杂着身份的束缚,背负天下,莫名其妙的阻拦,横插一脚的司空岸,从旁觊觎的慕容承誉,以及……
慕容承佑将药灌入她的咽喉,留恋的在她的唇瓣上轻咬了一口,目光深深,“我成全你。”今日若不是花千影的搅局,他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的。
小跟班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茫然的望向主子,“殿下,清瑶小姐好点了吗?”
慕容承佑低声吩咐呆滞的侍女,“照顾好你们夫人。”而后径自走上长廊,小跟班追着他喊:“殿下,殿下您怎么能走呢?那样清瑶小姐醒来就见不到你了。”
见不到,见不到不就能如她所愿,她绝不希望打破平静的生活,她不想变回唐清瑶。慕容承佑选择了退守,冷傲如他,竟然有一天会委屈自己,可为了她是心甘情愿的。
轰动京都的两位退隐江湖,不正是如某些人所愿?
唐清瑶离京第二天,慕容承佑大步进了凤仪宫,掏向腰间,随手把象征身份的令牌往地板上一丢,堂前坐着的皇后娘娘彻底呆住,颤颤巍巍的走下台阶,“承佑。”
慕容承佑在她面前重重的磕了头,“儿臣多谢母后厚爱,就此别过,愿祝父皇母后身体康健,万寿无疆。”他看唐盈盈的眼神充满着怨恨,最终沉声说了句话,绝尘而去。
母后,您从未相信过我,那又何必把她托付给我?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
他视若生母的皇后娘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就在他们满心期待回京都的时候,连同她的亲哥哥。思此,慕容承佑不禁寒了心,把儿女的感情玩弄于鼓掌之间,真好!
慕容浩辰在半道上截住他最看重的儿子,他似乎也是一夜未合眼,红色的血丝,布满眼眶,轻轻的捶了捶他的肩膀,“承佑,在外一切当心。”
京都最看好的一对璧人的结局,新娘出走,新郎追随而去,让多少人摸不着头脑,又让多少人扼腕叹息。
叶南星飞身挡住他的道路,怀里还抱了个啼哭不停的小南瓜,一边逗着孩子,一边拦路,那场景也实在滑稽。“慕容承佑,你就这么一走了之,像话嘛?”
小南瓜的哭声震天,甚至盖过他老爹的音调,叶南星烦躁的皱了皱眉头。“哭什么哭?在哭把你
丢出去。”他一个大男人,实在是不适合带孩子。
慕容承佑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叶大帮主,不是照顾的非常顺手吗?留给你。”话音才落,他正要和他擦身而过。
“等她醒来,你必须等她。”叶南星手忙脚乱的安抚儿子,着实心有余而力不足,说话的底气缺缺。
慕容承佑瞅了一眼,眉清目秀的婴孩,心底却像是抚过最柔软的地方,微微凝住了目光。
怀里的小人儿似乎安分了,哭声渐渐消下去,叶大帮主如释重负的将麻烦脱手,往三皇子的手里一放,“劳驾,照顾一下。”叶大帮主脚底抹油的先走一步。
慕容承佑愣在当场,“混账的爹。”小南瓜好像能够听懂他的话,朝他涟了个笑容。脚下的方向一转,他只得原路返回。总得把孩子交给他的娘亲,还有,多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孩子他娘依旧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大概是伤口疼痛,她一直皱着眉,眼角还缀着些许泪水。
侍女见是三皇子殿下去而复返,赶忙行了个礼,“参见三皇子。”可眼角瞟见了“哭神”南瓜小少爷,
“起身吧。”慕容承佑习惯性面色冷淡,命她先行退下,自己则是靠向床栏,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身上。
小南瓜见到娘亲躺在那儿,伸了胖乎乎的小手就往脸上拍,清脆而响亮,挂着咯咯的笑,小酒窝一动一动。
慕容承佑捉了他的手,温声训斥道:“你娘病了,让她好好休息。”说着话,他探了探退热的前额,心安定不少。
她昏迷之前说的半句话,回响在他的耳边,“她不应该什么?”
“她不应该离开京都,不应该一味逃避。”叶南星不知何时已经走进门,看到儿子在人家怀里欢快的笑,不由郁闷了一把,紧接着补充,“可是,那个时候她快被逼疯了。”
何止只是她,就连慕容承佑也是一样的,满心期许的回京都,等待他们的居然是黑暗,继而是分离。
“我只不过是给她服用了情痴草,封住了她的记忆,这等小东西的解药是难不倒你的。”叶南星淡淡的解释,遭到三皇子殿下的一记警告,颇为郁闷的开口,“是她自己选的,而且我有告诉她的。”
慕容承佑移开视线,声音悠远,“不用解药了,她不记得就好。”他站起身和叶南星对视,“就让她做你的夫人。”
哪怕我要一个人走,也无所谓,只要你能真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