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下了第一场雪,很轻,很白,缓缓在天地间渲染一片素色。
在一所破落的院子里,几个身形单薄的孩子赤脚踏入雪地,捏着雪团,嬉闹大叫。一个年轻的女人拿着扫雪的扫帚冲出了屋,喊叫着,追赶着孩子进屋,走过的地方拖出了一条条雪痕。女人累得气喘吁吁,孩子们对此却乐此不疲。
屋檐下,一位中年妇女小心翼翼的接住一个包裹的十分严实的襁褓,身旁是一对年近三十的夫妇。
襁褓中的女婴安静的睡着,口中时不时吐出一个口水泡,中年妇女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身旁女子已经明显突起的肚腩,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你们,是这孩子命不好。”
夫妇对视一眼,表情很是为难,男子先开了口:“许是这孩子跟村子有缘。”
中年妇女摇摇头,又叹口气:“你们也明白她的出身,村子里的人是容不下她的,就是我,也只能保她十几年温饱。”
怀孕的女子细细凝视着那可爱的睡颜,轻轻柔柔开了口:“我们感到很抱歉,如果不是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我真想把这孩子领回去。”
“她,起名字了吗?”
“还没有,村里的人不愿意靠近她,我也是俗人一个,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
三人走上了雪地,松松软软的,男子忙掺住了女子,身后是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那就叫她浮绯吧。”柔柔的女声飘向天际,仿佛舒缓匀开了一层淡淡的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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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绯今年快十七了,但即使是十三岁离开村子,不懂人情世故的她也从未像今天这般狼狈过。
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仰倒在床上,费力地掏出音乐声不止的手机,摁了接听。
“绯绯,怎么回事?我听芷染说你被学校开除了,是真的吗?还是芷染对你做了什么。”说话的人很着急,一串一串的,没有停歇。
这便是久久的沉默,那边又问了好几声,浮绯才轻扯嘴角,不顾疼痛:“她说的没错,我是被开除了,其实我也并没有很想读书。”
“你这孩子,你想不想读书我们会看不出来?是不是芷染对你做什么了?”电话里的女人好气又心疼。
“林妈妈,不要想太多了。对了,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了,恐怕不会再回来了。你放心,我这些年也有点积蓄,足够生活了。”浮绯的声音很轻。
“你在瞎说什么,你还能到哪里去,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芷染这孩子。。。”电话里的声音开始方寸大乱。
“林妈妈,我真的要走了,帮我跟顾爸爸说声再见。”她挂掉电话,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
手机随手扔在床边,浮绯站起了身,走到落地镜前,镜子里的女孩,乌发凌乱,汗水细密,绯色的衣衫褶皱,划破了几道口子,裸露的肌肤青青紫紫,脸上也斑驳一片,透着苍白,嘴角留有污血。
她的眼睛明亮却有神,狠厉未散尽,靠着这份气势,她也没让对方那几人讨到好处。轻轻揩去嘴角的血,浮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
到此结束了,顾芷染,我对你的忍让到此为止了。从此以后,你若再不依不饶,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镜子里,她手上的古铜手链晕出白光,那小镜子似的拇指大小的坠饰微微转动,镜面浮动着特殊的光晕。白光一闪,她身上的伤痕尽退,衣衫也恢复了整洁,仿佛她刚出门时的清爽。
“小绯绯,你还有我呢。”一个清脆空灵又透着几许俏皮的声音从古镜坠饰中传出。
浮绯抬起白皙的手腕,横它一眼,语声淡淡:“你别想了,我不会做你的追契人。”
说起来这条手链的来历些不可思议,四年前的一个深夜,她还没有睡,在外游荡,这玩意儿流星似的从天际划过到她面前,自动的戴上就不肯走了。自称自己是掌管时空平衡的灵物,沉睡已久,是自己唤醒了它,是它命中注定的追契人。
想解解不下来,问它追契人是做什么的它又死活不肯说,非得她同意了才告诉她。浮绯除了刚开始的惊讶,后面也就得过且过了,这家伙爱缠着就缠着吧,除了时不时受到骚扰,这家伙偶尔还是很有用的,比如刚刚。至于那什劳子追契人,她一点也不感兴趣,也不可能答应,谁知到这家伙是不是挖了陷阱等着她呢。
“小绯绯~做了我的追契人,我绝对不会让你像今天一样受伤的哦。”
“那就让我受伤好了,我也没让你治。”语气坚决。
“真是的,都四年了,小绯绯就不能可怜可怜我,每次都拒绝得那么干脆。”那声音很委屈,极其不满的嘟囔。
“闭嘴!”微微挑眉,浮绯极其霸气的轻声呵斥,那古镜光芒一闪,恢复正常模样,声音也随之消失。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浮绯默想,她已深知这玩意儿的习性,看似跳脱天真,实则满腹黑水,不把人类当作一回事,却莫名其妙的忌惮她。尽管如此,能一直陪着她的,似乎也只有这家伙了。虽然没打算接受镜子的建议,但就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
浮绯转身,想去收拾行李,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房屋剧烈的摇晃起来。
她踉跄几步。怎么回事?不会是地震了吧?还没等她弄明白,身旁的衣柜已朝她砸下来。
来不及闪躲,她闭上眼,只感到一阵眩晕与疼痛,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