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老婆子走后,姚卿伶心情低落,这下子想让人帮着送信出去就更难了。
好容易熬到了天亮。
送饭的时间,那个胖胖的老婆子没有出现。换了另一个人。走到姚卿伶的牢门前,送饭的两人神色都有些奇怪。
那种眼神仿佛看瘟神一般。
姚卿伶瞪了她们一眼。
两人居然吓得面色惨白。
刘媛本是装疯卖傻的笑着,转而一脸严肃地回过头。
“我怎么看着她们倒是更怕你?”她问姚卿伶。
姚卿伶只轻描淡写看着她。
昨夜里,她可是睡得够沉,仿佛一点也不知道昨晚上发生的事。
这牢里所有的人,除了自己,也是睡得死死的,连呼吸的动静都没有。
想起昨晚的事,姚卿伶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难不成,那口口声声管自己叫兴平的,真的是什么神明?
哑病终究是治好了。
不过她还是不想开口说话,以前是不能说,现在能说了,懒得说。
长相俏丽的小姑娘家,一开口便是一个老头子的声音,真的是很吓人。估计昨晚上那婆子是被吓着了,今天怕是连床都起不来。
她呆呆地坐着。
手里捧着碗,居然不自觉地吃了两口。一点也没觉出馊味来。
刘媛在旁边看着,也是有些吃惊。
此时,牢房外面有纷杂的脚步声。
“提审你的人来了。”刘媛笑着说道。
姚卿伶脸色看不出异样。
不多久,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飘进来。
“姑娘。姑娘。姑娘……”
是小风。
姚卿伶才抬眼,便看到一身布衣的水灵人儿,满眼含泪,跪倒在牢门外面。
“姑娘。小风来看你了。你这是怎么了?吃的什么呀?牢里的东西,你怎么能吃呢,肯定是饿坏了……”她话还未说完,便已经哽咽不已。
一同来的林之远,打量着牢里的人。
不错。没有受苦,没有惊慌,仍然是这幅冷淡的容颜。见到小风,嘴角仍是带笑。她定然是有打算的。
只是手里捧着的……
她居然吃了吗?
林之远的眉头皱起来。心情有些烦闷。
“把牢门打开。”他命令道。
牢头将牢门打开。
林之远将银钱藏在袖中,塞给牢头,“让她们好好说会话,此乃女牢,你我多有不便。还望牢头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牢头拿了钱,心里喜滋滋,加上这二人探监,乃是拿了应天府衙门的公文来的。岂有阻碍的道理。
“小风丫头,你们且好好说话。我在外头等你。”林之远说着,又看了姚卿伶一眼。
姚卿伶只是礼节性地颔首,并不打算搭理他。只粗略看了一眼,觉得此人满身豪气,却配了个文人的面相与打扮。有些不相称。
小风拿着一个小食盒兴冲冲地进来,拿开了她手上的碗。
“姑娘。你饿了吧。这可是刚从凤香楼买来的小食,你吃点吧。”她说。
她才说两句,哭腔便出来了。
姚卿伶赶紧冲她裂开嘴一笑,拿起食盒里的食物,大口吃起来。
“慢点。慢点。真是饿坏了。”小风一边拭泪一边给夹菜。
刘媛仍在牢门张望着,确认没人进来了,她很失望。
“小风丫头,只有你一个人来了?”她问道。
小风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地瞪着她。
“你个坏女人。都是你害得我家姑娘这样。你还想着有人能来看你?做梦吧。”她喊道。
刘媛冷笑。
“你一个丫头,居然能到这种地方来探监。别忘了,你家姑娘可是犯得杀人的死罪。凭你的身份,如何能来。那教坊司的林之远如何清高一个人,能看得上你吗。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段。”她说。
“你!”小风气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到自家姑娘从容地吃着东西,心里发紧,眼眶含泪,小声地问道:“姑娘,鲁二爷,他……真的被你杀害了么?”
说到后面几个字,声音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到了。
“当然不……咳咳咳……”姚卿伶一紧张,开口说话,忘记满口都是饭粒,呛得她直咳嗽。
小风心疼地给她拍背。
平日里,无论发生什么大事,姑娘都不会开口的。现在居然急到嘴里有东西仍要辩解。
姚卿伶声音很沉,再加上说不清楚。
乍听上去,很像是哑巴发出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姚卿伶咳得满脸通红,五脏六腑都快咳出来了,整个肚皮都抽着疼。
她猛然想起,那个叫兴平的人说过,让她白天不要在人前说话。若是说了,便有不可预料之事。
“姑娘,你别急。别急。慢慢顺着气。我给你带了纸笔。你想跟我说什么,写下来便是了。”小风将纸笔摆在她手边。
姚卿伶抬手写下,“凶手不是我!”
小风捧着纸张,激动不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姑娘是被冤枉的。那这么说,姑娘会没事的。很快就能出去了。”她说。
姚卿伶摇头,继续在纸上写道:“替罪羊。”
小风一看,面色惨白。
姚卿伶按住她的手,让她不要声张,同时在纸上写道:“现在或许只有一个法子。你可愿意帮我?”
小风点头,“什么法子?”
姚卿伶继续写,“闹大。”
“什么?”小风有些不明白。
姚卿伶写,“鲁千户可有家人?”
小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有的。有个同胞兄弟。”
姚卿伶郑重地看着她,写下,“你去找他。让他寻一个文笔好的人,写一纸诉状,直接往刑部递。便说其兄被奸人杀害,应天府徇私,将案宗按压不审,乃是失职。故而上报刑部。请求刑部秉公查明。若是刑部有失公道,必将上达天听。其兄被杀害事小,官府失职事大。”
“这……”小风为难,“他如何肯做。可不是小事。”
姚卿伶的眼前闪过鲁千户憨厚的脸,对方希贤他尚且能舍命相护,对自己的同胞兄弟,更不在话下。
她写道,“你只管去与他说。他会做!”
只要有些气节的男子,都不能看着兄弟枉死。
姚卿伶继续写;“除此之外,你多勤快些,走街串巷,去与人说话。只说我起死回生一事是假的。本就没死,被你用家乡的偏方给熏醒了。”
“只是……”小风默默拭泪道,“这些恐怕是要姑娘自己去走一趟了。”
姚卿伶满脸不解。
小风回头瞪了一眼刘媛,凑到姚卿伶耳边说:“那林奉鉴已经安排好了,等会儿,便会安排姑娘你到一个单独的牢房,与这刘小姐分开。而我……我是来替姑娘的。”
姚卿伶摇头。
小风着急道:“姑娘你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过两天,林奉鉴便会把我带出去的。”
她看到姚卿伶脸上写满了拒绝,心中悲痛。
“姑娘,你别摇头。林奉鉴他是好人。不会害我的。”她急着解释。
姚卿伶仍旧是摇头。
傻丫头,你不知道这是教坊司与黄三娘商量好的吗。你怎么能如此相信这个林奉鉴。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她飞速在纸上写,“你只去与那人说,我不愿意,替我谢谢他。并且,回去之后,快快去办我交代你的事。这个千万不要说与别人听。自己悄悄地去做。”
她捧着小风的脸,细心地替她搽去泪水,郑重地望着她,用嘴型问道,明白了吗?
小风将她写过的纸张叠好,细心地藏到衣衫里,拿起食盒走到牢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仍是忍不住,用手帕捂着哭红的眼睛,跑开了。
姚卿伶心情大好,方才也吃饱了,她躺下来,翘着腿,手里拿着干草晃着,看着黑乎乎的牢房顶,嘴角飞扬。
“你怎么出来了?”林之远看到是小风,有些惊讶。
小风压低了声音,说:“我家姑娘不愿,并叫我谢谢大人。”
“她说的?”林之远眯起眼睛。
小风点头,“我不敢隐瞒的。”
看到林之远脸色不好,她又补了一句,“不然我回去好好劝劝姑娘罢。”
“不用!”林之远看着黑乎乎的牢房通道,想起方才见到那女子的模样,那样自信地坐着,身上穿着最普通的丫头粗衣,也难让人移开目光,最重要的嘴角的那一抹笑。
她是有所打算的吧。
“林奉鉴?”小风见他有些失神,轻声唤道。
“走吧。”林之远笑着道。
这一笑,小风所有的紧张与不安,全然不见了。仿佛春风环抱着自己。自然而然地跟在他后面走着。步子轻飘飘的。
“她还与你说了什么吗?”林之远问道。
“姑娘她……嗯……”小风想起姑娘严肃的脸,猛然惊醒,“没有了。只是一些女儿的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