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后,我怏着先生带我去当游医。不可避免地,我知道了那个鼠疫让村庄的人病死了三分之一,而村庄因为鼠疫而荒废了。村里的人都迁移到别的地方定居。当游医的一年半时间内,我没有再遇见过恐怖的疫病,都是一般的疾病,但是,从中我也学习到了不少的知识。
有的人对过往总是放不开,有的人对过往总是一笑置之,并不是放不开的人重情,只是不愿意放开自己而已;并不是笑对的人凉薄,只是他们想换这种方式去生活,起码,这样他们的心表面看来还是完整的。
一年半后,我回到了昊园。
救治生命的愉快让我又恢复到了以往充满生机的生活。只是我的生活似乎从鼠疫开始就不再平静。十三岁的生日那天,我迎来了第一个离别。
“晞儿,醒醒。”朦胧中,听到雨姑的声音。
“晞儿,你爹娘来接你了。”
这些年,爹娘及我的兄弟姐妹们只会在农历年开始的时候来这里看看我们,即便是我的生日,也是让管家把礼物带来给我的,所以,听到雨姑这样说的时候我很是奇怪。
“接我?接我干什么?”
“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你来这里住到十三岁的时候,便要回家去,并且到处游历去增长及锻炼自己的能力”师傅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游历?”我默默地念叨着,
“为何要游历?我来这个世界难道是让我到处游历的?哈哈,这样也不错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到处旅游了。”心底下却在想这对于我来说,又将是一个怎么样的生活吖,不过无论如何,此生我都不会轻易把心拿出来示之于人前。
“晞儿,离开前到师傅书房里来一趟,雨儿,我们出去吧,让晞儿先梳洗一下。”
“我想留下来帮忙晞儿梳洗最后一次,风这样的机会恐怕就不多了、”
“那我先去和孩子们说说话。”
雨姑掩上门,慈爱地看着我,“晞儿来,雨姑给你梳洗。”
看着水晶打磨的镜子里,雨姑帮我梳妆,我不禁开始了神游。
“雨姑,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拉回自己的思绪,我问。
“嗯”
“雨姑和我的祖父及师傅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
“晞儿,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一个你觉得是对的人,可是这个人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你一起走一生,而有些人,虽然你觉得他可有可无,可是他就如你的手足,没有了你会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你的祖父东方安若就是我遇到的对的人,可是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你的祖母,彼此虽然是对的人,却终不能让他背负着骂名;而你的师傅,便是那个能一辈守护我如同我的身体一部分的人。”
“晞儿,人生中如何取舍,这是你必须要学的,也是你最难做出决定的事情,可是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坚持着自己的原则,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晞儿,姑姑希望你能找到一生一心对你的那个人,希望你得到幸福。”
“姑姑,放心,晞儿一生只会追寻那个一生一心的人。”
“只是这样,晞儿就要承受很多的苦难了。”
“晞儿不怕,即便穷尽晞儿的一生,都会坚守这个原则。”
“晞儿,昊园永远是属于你的,当你累了的时候,回来吧。”
“晞儿知道。”
因为是要回相府,所以今天的打扮有点端庄。提着拖地的长裙子走进师傅的书房。
“师傅,晞儿来了。”
“晞儿,长大了,有些事情要跟你说说的。”
“师傅说吧,晞儿在听。”
“晞儿,这个国家是一块很大的大陆,大陆按五行分为5个大郡,每个大郡有其各自的特点。也因为这样5郡的统领者有其特权。而这个大陆又有一个统治者制衡着5个大郡及大郡的统领者,使得这个大陆不会四分五裂。”
“哦,这样很好嘛。”
“嗯,是的,可是当朝的奉常在本朝的统治者出生那天卜了一卦,卦象说这个国家会因为统治者的血和一个魂女的眼泪而得以新生。可是,没有人知道卦象里所说的新生是好是坏。”
“哦,所以,师傅是要我到处游历,然后好帮忙着这两个人让大陆向好的一方面发展,是不?”
“晞儿可真是聪明。”
“可是,先生,我又如何见到本朝的统治者,又如何能遇上魂女?再说了魂女到底是什么人物?”
“你是当朝丞相的女儿,自然能见到本朝的统治者;至于魂女嘛,大概是凭着一缕孤魂而存在于世,机遇巧合的时候你自然会遇见的。”
“哦,那要晞儿当此重任,先生是不是要给晞儿一些防身的东西或者是一些宝贝什么的?”
“没有,师傅能给晞儿的只有忠告:凡事多想想,别让表象蒙骗了,别感情用事,也别不对人设防。做决定定当要以大局和大众着想。还有就是不要轻言放弃。”
“师傅吖,这些你从少就教我的,算什么临别礼物嘛。”
“这里有一个锦囊,当晞儿遇到生命危险,不知道如何取舍的时候,可以用锦囊内的东西得以保命,当然,这个锦囊是给任何一个人都有用的。”
“嗯,好的,师傅我知道了。”
“晞儿,你自己一个人去见你父亲吧,我们不作送别了。出了翊园,记得不要回头。”
“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
“晞儿,师傅和雨姑会一直关注着你的,当机缘到来的时候,我们会再见的。”
“先生在哪里?”
“在萱草堂的门外等着送晞儿。”
“师傅,晞儿走了。”没有抬头,我转身离开。
门外,先生抱着一个装着四个小东西的篮子在等着我。
“小晞,给。”
“先生,我不带走它们了,就让它们陪着先生吧。它们跟着先生就像小晞在先生身边一样。还有,这个锦囊,也送给先生。先生不能拆开哦,要等到先生觉得很痛苦,生活无趣的时候才打开。”我把师傅给的锦囊给了先生,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是我放不下的人吧。
先生默默地接过锦囊,抓紧了篮子的提手,深邃的眼睛看着我,却什么也不说。
我看着先生的眼睛,曾经,在这双眼睛里,我读懂了很多很多东西,可是现在,我却什么都看不到。对着先生笑了笑,我头也不回地离开萱草堂,来到海边。
我的父亲正在船上等我,比起之前所见,他没有什么变化也只是略增沧桑而已。
离别对于我来说,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是习以为常,可是,在这个时空,面对那些真心待我,爱我的人,我没有办法忍受太多的生离。所以,没有太多的说话,我默默地跟着爹爹回府,尽管我并不知道师傅跟爹爹说了什么,但是,我终究是记得了师傅让父亲转达的话,“晞儿,你只是你,师傅和雨姑都希望你别背负太多的东西,在这里,只希望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当你手臂上的胎记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你离开回到该回的地方。”
尽管我不知道师傅为何要跟我说这话,可是我想,既然上天能给我另一个空间估计是让我好好地过活,那我为何不好好过活呢?!
丞相府并不富丽堂皇,但也不是灰墙砖瓦,倒有小家碧玉的感觉。这是离皇宫十里外近郊的一个庭院,处在竹林里。竹径的尽头,一块大岩石立于路旁,苍劲的字迹上书“翊园”。从正门入,入门后眼前阔然开朗,并不如官宦人家的府邸一样,开门一座假山挡门。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湖光,湖中一座石山上是一个亭,上书合欢亭。左侧是回廊, 回廊后便是家人的住处,住处自成一格,个中有盘景园,果园,绿罗阁,桐阁与樟楼;左侧进门处是迎宾歇脚台;右侧是下人及厨房的地方,却也有天井、小花园,此处有府内唯一的则门,是府内日常所需用品的进出处;湖后左右又有两小湖,左侧湖上是议事台,右侧是会友的香洲。院中亭、台、楼、阁,各处有专属的花树。香樟树、梧桐、翠竹、圆柏,杜鹃、菊花、栀子花、都插栽得恰到好处。
下人并不多,统共只有2家人,都是祖辈们就一直追随着的,爹爹就只有娘亲一个妻子。大哥和大妹妹是捡回来收养的,二妹妹是名将军的遗孤,所以,和我有亲缘关系的就只有姐姐和小弟。可我们家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大哥哥对姐妹很是亲爱,对行兵遣将尤是有天赋,已是我朝的大将,国家的栋梁。姐姐和大妹妹关系尤是亲厚,姐姐从小跟母亲学习持家之道,颇有魄力,大有王熙凤的能力;大妹妹性属文静,女红针纸尤为精通;二妹妹活泼外向,甚有生意天赋,帮助母亲管账,是家里的金算盘;而小弟,对文学甚是喜爱,常跟爹爹学习文书行政。
家里延续江南的习惯,生女儿家中必种香樟树,生男儿家中必种梧桐树。所以家中男孩住在桐阁,女孩住在樟楼,两处各种梧桐与香樟。
回到家中正是我十三岁的生辰。府外并未张灯结彩,却是挂着我喜爱的各式纸灯笼和走马灯。想着往年的生日,我在昊园过得很是温馨。今年要和自己的父母过却觉得很是不习惯,不禁对灯笼提不上兴趣。不知道前面会是一条怎么样的路等着我。没有了我可以依赖的先生,庇护的师傅,痛爱我的雨姑想想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