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未央被秘密救回暗月谷的那几日里,苏州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些变化,都是因为苏陌,又或者说,是苏陌因为她。
看到羲和宫早已敞开大门等待他到来的那一刻,苏陌紧紧闭上了眼,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确切的答案,但到被证实那一瞬还是有种被深深背叛的失望,就好像心头的一块肉被人挖了,刚刚结疤的伤口被残忍的血淋淋揭开。
“你来了。”当苏陌一身血衣,狼狈不堪的出现在温曦面前时,她只是屏去了两侧的侍女,语气平淡道。
“母后好计谋。”在看到温曦冷静态度时,苏陌便知道自己输了。他被他在皇宫内最信任的人背叛了。送汤是假,迷晕他是真。救他出狱准许他救安未央是假,让他昏睡关他亲信阻止他救人才是真。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父皇与母后联手为他设下的圈套,而他却不疑有他傻傻的中计。
被背叛不是最失望的,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才是最失望的。
温曦心里也不好受,在得知安未央坠下漫江的时候,她也同样感到难过和惋惜。对安未央,她是出于真心疼爱的,虽然知晓苏陌娶她的动机不纯,可也能瞧出苏陌与她在一块的舒服,想着若能让安未央留在陌儿身边也未尝不好,岂料天意弄人,令牌与她的抉择,孰轻孰重,他们都很清楚。她虽为保全令牌不让苏陌前去营救,可也没想过至安未央于死地,她当初想的是让苏泰派的人尽量救下安未央,也好平息一下苏陌的怒气,她也好过一些。可她终究还是低估了一个君王的狠心。
“陌儿,生在这皇室家庭,很多时候,都必须以大局为重。”温曦知道以苏陌的机智早已猜出是她所做,也就没必要再去兜什么圈子了。
苏陌冷笑一声,只是抛出了一个问题,“当你知道那个与你下棋,抚琴给你听,陪你说话,逗你开心,让你儿子多了几分感情的女子掉到漫江尸骨无存时,你的心就不会痛一下吗?”
温曦的表情一滞,只是片刻又恢复如常,平日俏皮嬉笑的脸变得冷漠无比,“是挺可惜的,但这都是她的命。她既然嫁给了你,就必须承担起这份殊荣背后的代价。”
“代价?嫁给我的这份殊荣就值得她赔上性命么?呵,她嫁给了一个无法保护她的男人和一个要置她于死地的国家,这就是她的代价?”安未央的事无论温曦和苏泰本意是否如此,都深深的打了苏陌一脸,作为男人的尊严被践踏了,无关他对安未央的情爱亦或者是名分,而是他苏陌作为一个头顶天,脚踏地的男人,却无法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苏陌本身就是骄傲的,所以无论是谁,他都会感到深深的耻辱感。
“苏陌,当你无能为力却又无可奈何的时候,那就是你能力不够。母后跟你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要让别人猜到你的想法,只有当敌人看不清你时,你才是最安全的。你怨我与你父皇设计迷晕你,导致安未央坠江,那你又是否有反省过你自己?当你还要依仗苏国太子这个头衔时,就注定了事情的结果。”温曦的话句句如同利剑刺痛苏陌的心,但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是。。。只怪我太蠢,在这皇室里讲什么亲情,母后今日这番话儿臣定当铭记于心,永世难忘!既然我这个苏国太子不过是个傀儡,那么不当也罢!”
“混账东西,说的什么胡话!”门外的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苏泰阴沉着脸,显然是听到苏陌方才的话了。
苏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苏国太子这个头衔,我还给你!”
“啪!”一个巴掌生生落在苏陌右脸颊,苏泰气的浑身发抖,“你以为你说不当就能不当的么?!”
苏陌擦掉嘴角的血,唇边挑了一抹讽刺,“我不当又如何?你要把当年对待苏朗的办法用在我身上吗?”
“苏陌!”温曦冷声呵斥。
“怎么?我说的话刺痛你了么,母后。。。。。。”苏陌毫不在意苏泰和温曦的怒气,含着笑意看着两人。
“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太子府,闭门思过三个月,滚。。。。。。”苏泰指向门口,气的浑身颤抖,他没想到安未央会对苏陌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却也更充分证实了他下的追杀令没有错。
苏陌没走,而是转而看向温曦,“当年你落在敌人手中时,父皇选择放弃了你,还是个八岁孩童的苏朗偷了父皇的虎符要去救你,却落个被逐的下场。救你的人你任由他走,不救你的人你反倒留下来。荣华富贵与你来说,到底是有多重要?”
温曦脸色瞬间发白,之前所有的冷静都被瓦解,这是她心里永远的一个结,无法磨灭的痛楚。被最爱的男人放弃,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儿子,刻意被忽略的伤再次被人揭了开来,温曦顿时仿佛没了力气,起身慢慢走回了内堂。
“七皇子苏陌品行不端,资质平庸,无所作为,从今日起废除太子之位,即日起搬出太子府邸,返回七皇子府,闭门思过三个月!”苏泰盛怒之下,一旨废了苏陌的太子之位。
当圣旨传下去昭告天下的时候,苏陌带着离殇从皇宫大步离开,云淡风轻,洒脱傲然,丝毫没有被废的颓然。
除去太子光芒的头衔,苏陌便不过是苏国皇室里的一名普通皇子,连封号都没有的皇子,甚至是无官无品的皇子。
人人都道苏陌从云端跌到低谷的失意,十五岁受封,时隔七年却被废。荣宠一夕失,可让人可叹可谓!
可唯独苏陌,这个主人公,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意过那些朝堂风雨,哪怕有人奏请苏泰收回成命,还是哪怕有人奏请苏泰另立太子,皆与他无关。
有人看见苏陌最后一次回太子府邸,只是带走了一些随身衣物和一把琴,便再也头也没回的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