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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点用处(上)

斗宝阁第一层与普通酒馆并无两样,里面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客人,有说有笑,然而到了第二层,立刻就有一男一女出现在楼道两旁,腰配武器,目光如刀,他们拦下了行色匆忙的欧若美,面无表情道:“这位客人,我们斗宝阁第二层乃一物换一物的易宝殿,欲入殿者,先示令牌。若客官没有斗宝阁授出的令牌为证,就请先出示今日所要交换的物件,待专人鉴定后再考虑是否邀你上楼。”

见来人衣着寒酸,且又是从未看到过的生面孔,他们守楼多年,一眼便知其来路,这种想要浑水摸鱼的人往日可见多了。

二人在前挡住了去路,欧若美不见言罹跟来,双眉微蹙,却又很快将疑惑的心思掩去,急问:“我不换物,我来找人,他在最顶层,麻烦能否通融一下?”

男子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没好脸色,“抱歉姑娘,规矩就是规矩,我劝你还是在楼下等着吧。”

欧若美面不改色,脑中快速地思索,很快就灵光一闪,在他们赶人之际连忙道:“我有几副剧毒无比的毒药配方,能用来交换吗?”

“先报出毒名来,我们斗宝阁可不接受些三教九流的破东西……”

“生死渡,化仙骨,三魂断,无明劫…… 这些足够了吗?”

欧若美的眼睛缓缓扫过二人,果见他们神色顷刻间迥异,睁大了眼,十分诧异。

二人无声交换着眼神,随即看守的女子匆匆跑上楼,不一会儿,一位华发炯目的老人赶下楼来,似乎更有分量。他将欧若美上下打量了几眼,让她说出生死渡的几味药名之后,态度一变,立刻以贵客的礼遇将她迎上二楼。

第二楼易宝殿,左右仅有两间独立的房间,老人将她领入了其中一间,一进门就见案桌上早已摆好的笔墨,被称之为“易老”的老人一脸慈祥地请她入座,众人被屏退出去,只留下欧若美和易老二人在室内。

欧若美自打进入斗宝阁就再也感受不到言罹的气息,心中奇怪却又不好表露出来,草草写完几页纸,越发心绪不宁,那妖孽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易老仔细观摩药方,先是连连惊叹,后又发现每一张药方不是缺了一味药就是少了药引,他接连翻看了几次,最后不满道:“姑娘,你写的毒药方没一张是完整的,缺了一笔也是无用的废纸呀!”

“老先生,你先带我上楼,等我找到了人自然就会写完。”

“我斗宝阁的信誉你还信不过?”易老不悦地耸了耸眉毛。

她直白地摇摇头,“抱歉老先生,我第一次来上京,人生地不熟,有所防范也请老先生谅解。你若信不过我,我可以马上离开。”

还猜不出言罹是什么心思呢,她如此胆大地在他眼前跑掉,连一声招呼都没有,心里总有些慎得慌。

“算了,我有急事,先走了。”欧若美深思后始终觉得不妥,起身欲走。

见此,易老连忙拦住她,“姑娘请留步!唉呀……姑娘请随我来吧,但你务必保证最终的方子万无一失,否则会有很大的麻烦。”

说罢,只管拉着欧若美往楼上走去。

除了第一层外,斗宝阁以上的每一层楼装潢一致,均是左右两间独立的房间,平常人从楼道中经过根本看不出有何差别,不过欧若美是看出来了,左边的都是普通厢房,右边的却别有洞天。

此时,第五层右间的斗宝殿内,远比实际楼层宽敞得多的另一番天地,如宫廷一般富丽堂皇,雍容尊显,殿内斗宝的人士一半属江湖名流,一半是财阀权贵,单看这盛大的场面,可想而知,但凡有能力上斗宝阁最高层者,其身价和实力都不低便是了。

前几个楼层只有寥寥数人看守,然而一到第五层,门外笔直站立着一排面容严肃的齐装侍卫,眼神中散发出的肃杀之气,定是多年与血打交道自然凝练成的。

事实上,早在欧若美上来之前,斗宝阁出现奇人交换失传毒方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入了斗宝殿的大堂之上。

那侧身卧躺在貂皮长椅上,锦衣墨发,姿态慵懒,却面色苍白犹如大病初愈的俊美男子,正是当今傲兮大陆富霸天下的风翎国的三皇子——风奕邢。而坐在他身边的那位窈窕少女,正是风翎国的国师府中最受国师宠爱的小女儿——陆云阙。

手下悄悄将消息传来,细长的凤目飞快闪过一缕惊色,风奕邢倏地正坐起身,披在身上的薄毯也随之落在了地上。

“奕哥哥,你的身子又难受了吗?”陆云阙见风奕邢的动作突然,急忙关心地靠过去。

看到身侧的人紧张地靠了过来,三皇子苍白的脸色立刻作出了回应,低头猛地咳一声,地上便出现了一滩血迹。

“奕哥哥,你吐血了!”陆云阙一面焦急询问,一面将薄毯捡起来重新为他披上,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裹得紧紧的,“我爹不是说你的身体就快好了吗?怎么又恶化了呢?”

台下的人们见怪不怪一般,继续斗智斗勇,各司其职,然而殿内驱之不去的寒气以及男子苍白如薄纸的脸色,实在与这令人晕眩的炎热夏季格格不入。

早间传闻说三皇子风奕邢前些日子去雪琼山脚下狩猎时不幸被一只有百年修为的冰甲猎豹袭击,险些丧命,幸亏有国师相救,妙手回春,花了五天四夜,耗费了大半精力和修为,甚至自损阳寿才让三皇子免于罹难。

一次遇险,让三皇子的纨绔更加出了名堂,让百姓们对国师的尊崇比以往更胜。

随从陆云阙一同来到斗宝阁的老管家福来见三皇子那憔悴模样,眼中露出一丝鄙夷和不屑,“小小姐,家主救奕王已经尽力,奈何奕王身子骨实在太差,落下个病根也在所难免,这凡人哪!糟蹋了这等圣恩。”

“福来你住嘴!”

风奕邢咳嗽得更加剧烈,陆云阙黑着脸朝老管家斥道,风奕邢弓着身子再咳了几声,漫不经心地用绢帕将嘴角的鲜血擦去,再次抬头时一脸的善良。

“云阙妹妹,你别怪福老,他说得没错,我这副破身子实在是糟蹋了国师的良苦用心!”

陆云阙一听,顿时难过起来,“才不是呢!我们还有婚约在,奕哥哥你说过要一直陪伴我的。”

风奕邢有气无力地敷衍几句,最后说道:“别忘了我们今日来斗宝阁的目的。”这才让陆云阙悲伤的情绪收敛了些。

这厢,欧若美终于来到了斗宝阁的顶层,易老在前开路,过往的人无不恭恭敬敬地让出道来。

进入斗宝殿内,其内的金屋藏娇简直令人惊叹,这里庭院,长廊,观鱼池,花丛树木应有尽有,小小的一间厢房而已,从外观看仅是一道普通的房门,门后却容纳了山水之色,宫廷之华,奢侈之度丝毫不亚于皇室后院。

穿过了长廊,直奔主殿,一脚刚跨进去,欧若美便感觉到亮堂堂的高台上方有一道目光先一步注视了自己,那男子神态慵懒,却又十分虚弱的样貌,细长的凤目底下藏着些许放浪不羁,透露出的气息让人感觉熟悉,却又不熟悉。

欧若美张了张口,欲说话,却又突然沉默了。

“哟!又来了一位挑战者吗?不过这身打扮,怎么看上去像个乞丐呢?”坐在男子身边的少女年纪轻轻,朝欧若美招了招手,“磨蹭什么,上来吧。”

高台的斗宝一般多凶险,数月才举办一次,今日恰好是国师府的小小姐陆云阙亲自站擂台,从国师府中放出的宝物岂能一般?已经连续丢了几条人命,易老可不想损失眼前这人。

“陆小姐,其实……”

易老刚要向陆云阙解释,却看到欧若美自己主动走了过去,想拦时,又暗中收到三皇子风奕邢的指示,不得已只好揣着焦急的心退出了斗宝殿,关门时最后看了一眼欧若美的背影,心里道,姑娘,你自求多福吧!

全然不知规则的欧若美被人引到一张黑石桌前,一个方形铁箱放置其上,表面光滑暗沉,没有任何图案,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光溜溜的箱子,短短半日就已经葬送了好几条人的性命。

背身些许佝偻的老管家福来走了过来,轻轻一按,不知打开了什么机关,铁箱上方缓缓升起一个凸台。福来看不起这衣着寒酸的年轻娃儿,当然,国师府中的人向来眼高于顶,若不是这玩意儿实在没人解得开,他们才不屑将此重物拿到斗宝殿来供人观赏。

福来见女子心不在焉,猜她是怕了,也不愿浪费时间,于是有意驱赶道:“小姑娘,你能上来斗宝殿并不代表你就有解锁的能力,这九窍玲珑锁可不是靠法力能破除的,得靠这。”福来指了指脑袋,又道:“刚刚摔下楼的那人因为解不开锁,一时心急想用蛮力毁掉,最后死得很惨,姑娘你年纪轻轻,或许有两下子,但解锁得靠智慧,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要不要冒这个险?”

欧若美本来只想确认一件事情而已,注意力全落在高台上同样审视着自己的病态男子身上,并没有听进福来的话。

福来便以为欧若美被奖赏诱惑,执意冒险,他轻蔑地哼了声,不给欧若美反悔的机会,已将凸台上的暗道打开,并说道:“这便是这九窍玲珑锁,你且只有半个时辰,时间一到,机关会自行关闭,倘若你失败,作为代价,我们断你一只手臂。”

断一只手臂?欧若美倏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皱起眉头,“来之前怎么没人跟我提起有这规矩?”

福来笑容不善,“姑娘,我看你年纪尚小,已经格外开恩不要你的命了,在你之前有好几人可都是赔上性命的,你算幸运了。你若是成功解开九窍玲珑锁,大可以在我国师府藏宝库中选一件宝物拿去,这买卖你绝对不亏。”

国师府的藏宝库绝对是江湖人垂涎万般却摸不着的神秘之地,一只手臂换取一个机会,再大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可是欧若美眉头皱得更深,脸上明显写着“不肯”两个字,福来哪能让她临阵脱逃,一把将欧若美推上前去。

其实自从铁箱上的暗道打开时起,倒计时就已经开始了,对于一般人而言,花半个时辰研究都不够用,哪还能像她这样磨磨蹭蹭,福来压根不看好这位姑娘,心想只是借她把门槛降低一点,这锁短时间内解不开,还是宽容一些,免得死的人太多也不好交代。

欧若美被赶鸭子上架推到了密封的铁箱面前,不小心瞥到了暗道里的九窍玲珑锁,原本十分抗拒的她顿时愣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呆呆道:“这就是你们要我解开的……锁?”

福来点头,示意她赶紧琢磨。

九窍玲珑锁碧绿无瑕,晶莹剔透,九个一般大小的光滑圆环通过九根细直杆相连,环环相扣,再由一个剑形手柄穿过,浑然贯连成一体,碧玉的末端很巧妙地与铁箱凸台上的扣环相连,确实只有将前面的九个小环全都取下才能将箱子打开。

没错,所谓的难解之锁,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九连环罢了,不过,这玩意竟然让好几人丢了性命,欧若美确实有些心惊。

她很是随意地拿起所谓的锁观摩了一阵,然后“啪”的一声响,通体碧绿的玉制锁被她毫不客气地丢在凸台上,抬头正好对上眼角有些抽搐的风奕邢,她犹豫斟酌几分,而后提高了声音道:“我想请问,如果我成功了,能不能换个奖励?比如和这位公子私下聊聊。”

说话间,欧若美指向了风奕邢。

台下一片哗然,以为这女子脑袋抽风了,还没动手就开始谈条件,更何况还是这种无厘头的条件。结识三皇子的机会多得是,但国师府的藏宝库却不是人人都进得去,相比之下那些宝物不更加令人心动吗?

不由纷纷嗤笑,乡野妇人,不识真珠。

没好戏看的,这人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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