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他定是要见你。”一个身着褐色长衫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年纪看上去有五旬,脸上皱纹纵横,带着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他是任公馆的老人了,任琛耀称他老杨。
“让他进来吧。”任琛耀弯着眸子,闪着如月色般光。
“进来吧。”老杨的声音敦厚,冲着门外唤着。
等到来人站在屋内时,老杨便退出了房间。
任琛耀抖了抖了烟灰,眼睛微眯的看着站在他对面的人。
他穿着土黄色短衫,米黄色束脚裤,黝黑的发零零散散的落在额前,一双漆黑似曜石的眸子镶刻在略黑的脸上。身形有些消瘦,脸颊却是带了点点的红**色。
“你找我?”任琛耀看着眼前的男人。
“二爷。”男人脸上现出急切之色,“能否让我与妺娘见一面?”
任琛耀冷笑不语,挑起眉毛来,将烟送到嘴边深深的吸了一口。
男人见任琛耀并不作答,有些急了,便上前走了两步,语气稍快,“二爷,一面就好,季林是不会忘记二爷的大恩大德。”
自从戒烟后,便被安排在任公馆。吃住的待遇是不错的,只是被禁止外出,这让季林有些头疼。对于苏妺娘的近况他更是一概不知了,几日前,几个工作的小兄弟有说有笑的交谈被他恰巧路过。
“哎,听说了吗?最近二爷对舞厅的头牌很是上心啊。”一位小兄弟压低声音道。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听说那位小姐初来上海,便被二爷捧在手心里。”另一个小兄弟兴奋的与之交谈。
“那位小姐一定长的貌美如花吧。”
“那可不,要不二爷怎么看的上呢。”
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离开,季林脑袋嗡的一声,像是炸了锅的粥,思绪一片混乱。他只记得因为自己的过错,妺娘卖身给舞厅。难道现在卖身给二爷了吗?想到这里,他的情绪便有些失控。但是,他并没有看到事情的真相,在他心里始终是相信她的。他想要见她一面,亲耳听听看她是怎么说。于是,便不顾一切的要见任琛耀。
“要见她?”任琛耀挑眉轻笑,“现在恐怕不行。”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季林焦急的问着。
“什么时候?当然是该到的时候。”任琛耀的声音清冽,带着与人相距千里的感觉。
“二爷,那我可以出公馆了吗?”季林见他语气生硬,便换了个方式继续问着。
“我劝你还是老实呆着。”任琛耀将烟拿下,拧灭在桌上的烟灰缸中,“没事的话,就下去吧。”
“这。。”季林的话还未说完,任琛耀早已面色生硬。老杨恰是此时进来了,看了看任琛耀,便一目了然。
只见他对着季林一脸严肃道:“既然二爷话已说毕,你就随老夫出去吧。”说着,一把扯过季林,不顾他的挣脱,将他带出了屋内。
“他为什么不让我见妺娘,即便是卖身了,但是也不能连自由也没有了。”季林站在门外怒不可遏的质问着老杨。
老杨板着脸,眼睛里生出几分戾气来,“季先生还是说话小心点好,毕竟这里是任公馆。”
季林蹙起眉头,一脸不悦,却又不得不这么做。毕竟任琛耀在上海的地位不容小觑,现如今他正在虎口,不得不小心行事。想到这儿,他突地变脸,满脸堆笑的走到老杨身边,笑嘻嘻的说:“杨管家说的是,季林刚才有些冲动了,实属不该啊。”
老杨仍旧一脸严肃,不曾回头看他道:“季先生最好本分做事,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便冷哼一声离开了。
季林看着老杨背影,觉得胸口有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难以下咽。他双手握拳冷哼一声,离开了书房门前,朝着杂货房走去。
他刚走了一半的道路,穿过廊子的时候,被一个公馆里掌事的男人拦住,“哎,你去后面,帮忙卸货。”
季林皱着眉头,一脸不服气的看着他。
“怎么?就说你呢。快点!”男人嚷着道,还伸手在季林背上猛地向前推了一把。
季林额前青筋暴突,他向来厌恶被驱使的感觉,睁大眼睛盯着他,“你再推一下试试?”语气森然,让人节节后退。
男人恐是被盯怕了,向后退了几步,声音软了下来,“不,不不不。”说话都不大利落了。
季林并没有在乎这个男人的言语和害怕,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嘲讽地自言自语,“一群欺善怕恶的家伙。”然后径直向前方走去。
后厨食材不多,便外进了些。现在人手不够,便临时叫来了季林前来搭把手。
掌事的男人看了一眼季林,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鄙夷,语气锋利不屑道:“你,去搬那个。”伸手指着那一捆青油油的冬瓜。
季林自知寄人篱下,便刻意的忽略掉男人眼里的不屑,埋头扛起冬瓜捆放在肩上,向后厨堆食材的地方走去。当他再回去的时候,掌事的男人又吩咐他搬起那几个南瓜。来来回回几趟都是些沉重的东西,其他搬货的人,纷纷低头窃笑不语。几轮之后,季林可算是搬完了,他找了块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正打算回屋找口水喝,还没出门便听到路过的几个男人的对话。
“姓季的那小子被师傅耍的挺惨的,本来那些货是用小推车运的。”几句讥笑声随之传来。
几个男人随和着笑声渐渐远去了。
季林瞪大了双眼,握起双拳,手背上的青筋像是几条小蛇般蜿蜒。只听得“砰”的一声,他一拳砸在了墙壁上,白色的墙上印出点点的红色。
总有一天,他会让瞧不起他的人付出代价。季林在心里暗暗地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