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尤其喜欢水,半年的时间里,除了湖底极深处的一小块之外,这里的河流小湖几乎被他游了个遍。那小湖面积不大,但是极深,尤其是靠近山崖的一侧深不见底。青阳无数次的想潜入最底看一看,但都没成功。潜入湖水深处之后,周边便黑黝黝的没有一丝光亮,水的重量如山一般压在身上。而且越往下,水就越热,直欲沸腾一般。每到这时候,老邢就会强拉着青阳浮上去。
老邢不催促的话,青阳可以整天的潜在水下逗弄鱼虾。在水中,他常感觉自己就是一条鱼,无拘无束的自由呼吸。而且,在水下神识格外敏锐,整条河流、整个小湖里每一朵浪花的掀起、每一条鱼的摆动他都能感受到,如同看见一般——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用神识看。这种时候整条河就如同他身体一般,每一处的变化都能感知的清清楚楚。
青阳把这感觉描述给爷爷听,老邢也摸不清头脑,他自己没有这感觉,也没在别人身上听到过。总之判断不是坏事,猜测青阳可能有亲近水的先天血脉。
青阳还是不明白,便问道:“什么是先天血脉?”
老邢回答道:“据传说,千万年远古神兽们统治世间,它们各有神通,是今天世上万物生灵的远祖。后来经过几次毁天灭地的大战,远古神兽们渐渐消亡。它们的血脉却流传下来,隐藏在世间芸芸众生身上。不同的神兽远祖,神脉特征也不一样,有的水性好,有的力量大,有的反应敏捷,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的就是体魄都会变得非常强横,远超寻常修炼的效果。不过相隔千万代,神性血脉早已变得淡薄,能唤醒体内神性血脉的更是万中无一”。
“换句话说,当今世上绝大部分人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有神性血脉,不过绝大部分都隐藏的很深、稀薄的厉害,很难被唤醒。”
青阳瞪大了眼睛,问道:“爷爷,唤醒神脉之后,很厉害吧?”
老邢回答:“恩,是很厉害,飞狼门就是个例子。他们是远古神兽天狼的后裔,但血脉觉醒前他们只是一个小门派,也不叫飞狼门,因为地处莱河畔,就叫莱河堡——是不是很土气?堡主修为还不如我呢,门派也常被邻居欺凌。几年前堡主不知道赶上了什么机运,唤醒了神脉。修为顿时大增,几年的时间修炼的境界就突破天镜了。之后他们很高调地改名飞狼门,这几年东征西讨,所向披靡。”
青阳吐了吐舌头:“那飞狼门是最厉害的吗?”
老邢哼了一声道:“当然不是!天狼在远古神兽中也不是什么高级货,飞狼门只算是一个暴发户。当前好几个门派也都有神脉觉醒的高手,特别是凤翔门、重明派等这样的大门派,他们万年传承,经验和眼光都不是小门派所能比拟的。他们的嫡系子弟修炼到地鉴高阶并不是很困难,一旦神脉觉醒之后都能晋级天镜境。比飞狼门厉害多了!”
“再说了,修行高并不一定要神脉觉醒。说到底,神脉觉醒只能算是修行道路上的一个捷径,能走捷径当然更快。但是,只要沿着修行正道,勤学苦练,也一样能修炼成天镜高手,爷爷我当年……哼!”
老邢本想拿自己举例子,想想自己也算不上什么特出的高手,就紧急刹住了话头,老脸微窘。青阳却听着有意思,凑过小脸来问道: “爷爷,你是不是神脉没觉醒啊?说说你的事儿呗?”
这句直接戳中了老邢的痛点,顿时拉下脸来:“不说了,累了,该睡觉了。”
青阳也知道刚才那句问的没水平,惹爷爷生气了。赶紧撒娇,晃着爷爷的腿说:“爷爷爷爷,再给青阳讲别的故事吧,天那么早,您睡不着。”
老邢毕竟不会真的因为孩子一句话而生气,也觉得有些话必须得说给青阳听,便叹口气说道:“唉!爷爷当年也是如你一般聪明伶俐,修习道法一点就通。家里长辈都夸爷爷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必能唤醒先天神脉,成为天境高手”。
听着爷爷自夸,青阳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脸上想笑又不敢,强忍住了。接着听老邢说道:“爷爷那时也是深信不疑,把神脉觉醒当成必然之事。于是不愿下苦功淬炼体魄,反正神脉一旦觉醒,体魄自然强横无比。每天只是研习技法,要说爷爷也确实聪明,家中珍藏的刀谱剑谱、控物、阵法无一不精,且融会贯通,不拘招式,真正做到了随心所欲不逾矩的地步——天镜高手也不过如此!”青阳心里又吐了吐舌头。
老邢继续道:“可惜道法修行“体”“用”并重,爷爷在技巧上修为再高,也只是修行了“用”。由于体魄不足,很多技巧根本无力发挥。由于神脉迟迟没有觉醒的迹象,爷爷修为也就卡在地鉴境的中阶上不去,长达十余年,后来只能回过头来补修体魄,但是顺序既乱,修炼起来自然是事倍功半——很多东西,一旦错过合适的时候就再也补不回来了。所以爷爷费尽心力,最终也只能修炼到地鉴高阶,始终无法突破天镜境了。”
老邢变得非常严肃:“青阳,你聪明伶俐,学得也快,爷爷很高兴。同时也很担心——担心你太聪明而不肯下苦功!担心你重蹈爷爷的覆辙!爷爷会的道法技能很多,都能教给你,但是踏实刻苦的态度没法教、也没法替,只能靠你自己!青阳你答应爷爷,忘掉神脉的事,你现在还小,要勤学苦练,踏踏实实地淬炼好体魄!”
老邢说得郑重,青阳也被感染,使劲点头应道:“我答应!爷爷放心!我就当自己是个笨蛋,慢慢学,使劲练!”
青阳说得郑重又滑稽,反而把老邢给逗乐了。
老邢有感于自己基础不牢的教训,同时考虑到青阳年纪还小,就不着急教他道法技巧,先全神贯注地淬炼体魄。务必把《伐髓洗筋篇》和《浩然灵气经》吃透练熟。
这种修炼的基础功法,正适合青阳这种初学者,对老邢这阶段基本不会有明显作用,但坚持修炼身体多多少少还是灵活轻便点的。尤其是那条伤腿居然也有好转的趋势,跛脚的程度比以前轻了不少。因此老邢也不嫌无聊,坚持陪青阳修炼。就这样,二人每天抓鱼追鸟,嬉笑打闹,日子反倒比在外边过得更充实惬意。
夏去秋来,转眼又到了冬季。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将五灵群山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鸟兽俱都蛰伏不出,群山寂静肃穆。
山坳中却是另一幅景象:瀑布已经冰封,银河般悬在半山腰,由于小湖深处温泉的注入,湖水热气升腾,河流蜿蜒盘绕,带的整个山坳都温暖如春。更何况群峰环抱,挡住了寒风,留住了暖气。虽然此刻正纷纷扬扬的下着大雪,但还没到地面就被山坳中的暖气融化,变成雾气氤氲在山坳之上,地面依旧绿草葱茏。
青阳的山洞正在石壁上,从这里看,头顶是鹅毛大雪,扑扑簌簌下落;脚下是如茵的绿草、澄净的水面;眼前则是一片迷蒙的雾气,隔绝了上下两个不同的天地。
祖孙二人看得啧啧称奇,感慨了一番造化神奇之后,照常开始淬炼体魄。青阳偏爱呆在水中,半天之后还是不愿出水。老邢便不陪他,自行上岸,准备午餐去了。
青阳今天追逐着一条头上有红纹的大青鱼,青阳见过它好几次了,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焰火”。焰火似乎也记得青阳曾经戏弄过自己,一看到这个水中小恶霸又来,赶紧摆尾逃窜。青阳玩心更盛,认准了焰火,紧追不舍,从河中追到湖里,又从湖里追到河中。其中几次都要赶上焰火,就伸手在它背上挠一把,吓得焰火更加玩命前游,青阳心中欢笑,再次跟上。
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青阳忽然有所警觉。那感觉就像心中有个小铃铛,突然被“叮”的敲了一声,全身立马紧绷起来。青阳停止了嬉闹,静静潜在河中,感知这警兆来源。此时,河中的一切都呈现在青阳眼前,每一条鱼儿的扑腾、每一朵水草的摆动似乎都在向他传递着这样的信息:情况不大一样,水中来了陌生敌人;
借着水草的遮掩,青阳悄悄露出水面,抬眼望去。只见河流的尽头、山坳的入口处,几只白熊正迤逦涉水而来,在水中左顾右盼找鱼吃。原来这些白熊在五灵山中生活多年,向来在深山活动。每到冬季,山中小兽绝迹,猎食困难,它们便翻山越岭四处觅食。不知何年发现了这处山坳,便将此地方成了冬季猎场,冬来春走。只是此地实在险峻陡峭,因此只有极少数灵活强健的白熊才能跋涉进入。
此刻它们已经深入河流,开始按捺不住饥饿,纷纷在河中东搜西找开始捕鱼进食。巨熊们身高体壮,原本能没过爷爷头顶的河流,巨熊走在其中却仅到腰间,它们站在水中边抓边吃,倒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