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把诛仙箭拿在手里细细打量:箭身是用纯金打造的,箭头是可开合的,里面插着一根细细的金针,把针抽出,箭头便会绽放成一朵莲花。箭的尾巴绑的是凤凰的羽毛,五彩斑斓。
在烛光下,用丝帕细细擦干净箭上的血迹,长宁欣赏着这支做工精湛的箭,不禁赞叹连连。是怎样的能工巧匠有如此细致的心思!抽出金针,箭头绽放得妖娆。金针浸在柔和的烛光中,辉煌灿烂,如清晨洒向花园的璀璨圣光。
咦,针上竟然有字?长宁眯眼细看,只见上面有个翩若惊鸿的“青”字。
“竟然是她!”
浑身颤抖,长宁的贝齿紧紧咬住嘴唇,泣不成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最终想要秦川性命的竟然是她!只需一个字,她就能确定,伤秦川的必定是她!那支箭稳稳地插在秦川的心脏上,再深入毫厘,他就会毙命!世间何以有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秦川为她哭,为她笑,为她生,为她死,一颗真心全然交给了她,却被她弃如敝屣!
长宁死死拽住胸口的衣服,感觉那里面装的不是心,而是刀子,每一下跳动都疼得她窒息。如瀑的青丝温顺地铺在肩上,像一匹上好的丝绸,她笑,歇斯底里,她哭,泪如雨下。
天上地下都说长宁郡主是疯子,竟然高攀天界第一将军秦川,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然而,她低到尘埃里,愿意做癞蛤蟆,他却不想做她的天鹅,千方百计与她划清界限。秦川的眼里根本没有长宁,永远都只有他的师妹!天帝今日宣诏,给她和他赐婚,她以为,事情可以就这样画上句号。谁知他申初三刻接旨,申正三刻就去猨翼之山收妖!其他人都以为他是去建功立业的,只有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去猨翼之山只是为了见一个人!
门外的秋棠听见动静,快步走进屋里来,拍着长宁的背问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嚎啕大哭?”
长宁心中一惊,抬头望向床上的秦川,见他并未被她吵醒,松了一口气,咬住唇瓣,压抑住哭声。
“……没……没事……突然想起了早逝的爹娘……”
“……哦。”
“诶……对了,喜帖发出去了没有?”
“回公主,都发出去了。”
“猨翼之山呢?”
“按照您的吩咐,也发了一份。不过……”
长宁已经不哭了,吸了吸鼻子,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前去送帖的人说,帖子并没有亲手送到沐姑娘手上,而是由楚三白代收了。”秋棠皱眉,一五一十地说道。
“无妨,明日就举行婚礼。你亲自去猨翼之山请沐姑娘过来。”喝杯茶顺顺气,心情好多了,长宁拉着秋棠的手,一脸的期待和信任。
“可是……姑爷这个样子……”秋棠的目光移向流苏错金象牙床。
“没关系,到时候找个尸童来替代即可。你只管把信送到,别的我自有安排。”长宁唇边挂着亲和的笑容,细长的眸子中却划过一抹厉色。
“是。”秋棠顺从地答应了。
百花凋谢的日子,雪花归来开放。远处犬吠声幽幽飘来,送来亲人回归的讯息。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怎么也掩盖不住爆竹声里的喜悦,寒风卷起枯树枝头的一堆雪,恶作剧地洒在沐青君头上。
从来不知道冬天能够冷到如此地步。荒野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呼啸的北风不要钱地吹着。今晚是除夕夜,家家户户吃团圆饭,她却非得跟着一条智商下线的肥蛇在一起,真的好忧桑啊啊啊啊啊!
蓦地,一坨雪不偏不倚地砸中脑袋。在寒风中等了三个时辰的她终于爆发了。
“短亭,醒醒!”狠狠地踢了一脚短亭肥硕的大肚腩,沐青君脸黑似锅底,“我们回去了。”
睁着绿豆大的眼睛四处一瞄,没看见楚三白的人影,诧异地问道:“少爷呢?”
“死啦!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就一个人走了你可别后悔啊!”沐青君拍拍头上、身上的雪。
“……可是……”
不等短亭“可是”完,沐青君抬脚向远处走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勉强用一颗夜明珠照明。说起来,这还是叫人去烧鬼仙洞府的时候,特地命人搜刮出来的呢!当时还浪费了她用蛇毒浸泡了百年的人参啊!真是暴殄天物!
短亭跟在她身后,心中七上八下,一边祈祷楚少爷快些归来,一边把烧饼撕成一条一条的丢在路上做记号。
行过不久,远远地看见一团模糊的白影,瞧那身形,似乎很熟悉。走近一看,竟是楚三白!
白衣胜雪,黑发如墨,美得惨绝人寰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嘴唇乌青。满面风雪,看起来是刚晕倒不久。
短亭想都不想就要冲上去,却被沐青君拦下。
“你要干嘛?”
“……主子,少……少爷危在旦夕啊!”
“那又怎样?全是他自找的!别说把姑奶奶晾在风雪里两个时辰,害得我的美容觉都睡不成了!就是他丢下我一个人女孩子,在大半夜里等他那么那么那么久,姑奶奶心里就老不爽了!明明旧伤刚好,寒毒复发,他却坚持迎战!如今又添新伤,躺倒在雪地里,这一切都怨谁啊?”
一会儿姑奶奶,一会儿女孩子,女人的脸跟如六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啊……
短亭把到嘴的话都吞了回去,憋得脸色涨得通红,像一只红烧的大甲鱼。
“可……可是……主子……”
“要么跟姐走,要么跟姐走,你选哪一个?”
短亭沉默……沉默……沉默……沉默……
实在见不得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沐青君霸道地说道:“算了吧,我帮你选。”
拉起短亭横在面前的长尾巴,沐青君向反方向走去,一步一步,越走越远。
雪地里的一袭白衣突然呓语:“青……青君……”
“嗷——”
“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