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渔舟唱晚。远处寒山上传来阵阵钟声,空深古朴,余韵悠长。
轻抿一口秦川泡的香茶,她望着迷离潇水洇出的江波影,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仿佛前面有什么东西正等着她。
如同一只吞人的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只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船头高大坚实的背影让她觉得有点儿不真实,偏偏又甘之如饴。
如果是梦,那么就让她永远沉睡梦中吧!至少还有个影子可以盼望厮守!
她内心翻江倒海,他却镇定自若。
秦川在船头慢条斯理地摇着木桨,稳稳当当,像模像样。
“师……师兄……”
还不太适应身份的转变,一句“师兄”被她叫得磕磕绊绊。
“嗯?”
“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秦川划桨的手顿了顿,语含笑意:“师妹可听说过‘心有灵犀’?”
“……没有。”
“……”
她明显看到秦川的背影僵了僵,或许是没想到她会跟他抬杠。
小舟上一片寂静,风卷起他青色的衣袂,如同锦绣山水里一堆春意丛生的芳草。
她咬着下唇努力不笑出声来,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唇贴着他的耳朵,偏要问他:“‘心有灵犀’是什么意思啊?”
瞥见秦川的耳根子泛起了可疑的红云,她志得意满凑得更近,鼻息间的热气尽数喷在他脸上。
“师兄,怎么不说话?”
秦川停了桨,脸色在光影之中晦暗不明。
笑容来不及绽放在嘴角,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一双孔武有力的臂弯圈在怀里,挣扎不开,吓得她轻呼出声。
“你你你你……师……师兄……”
秦川清浅一笑,温润的嗓音云淡风轻地在耳畔响起。
“怎么?知道怕了?”
了然于胸的微笑绽放在英俊的脸上,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星光闪耀。
雪白的面容红了个通透,看着不断放大的俊脸,她瑟缩在他怀里,将脸埋进坚实温暖的胸膛,不敢见人。
夜凉风起,几片火红的霜叶打着旋儿飘过。月色朦胧高远,被拱在浓墨重染的暮空西边。
蓦地,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十二,天地再大,我都能在茫茫人海中将你找到!”
男子的唇边露出笃定而又骄傲的微笑,眼中满是宠溺,如三千莲花迟迟展放,清婉又妖异。
她攥着他的衣领,望着清澈瞳仁中印着的自己,突然没来由地湿了眼眶。
秦川的大手轻轻划过她的眼睑,为她别好被晚风吹乱的碎发,说道:“傻瓜,别这样,我会心疼……”
望着千万次梦中无法接近的那张脸,那么近,那么近,近得不真实。
努力地吸吸鼻子,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她一本正经地问道:“秦……秦川,师尊和我同时落水,你先救谁?”
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唤他,她心中浮起一丝异样的紧张。
作为一个女人,她也喜欢被人捧在手心里,也想享受被宠爱的虚荣,也需要听一些甜蜜的废话来获得认可……
“十二……我可曾告诉过你师傅善泳?”
他淡淡一笑,略带薄茧的大手穿过她的秀发,细细密密的吻不由分说地压下来。
睁大眼睛盯着他那不怀好意的表情,不服气地揪他的手臂,却发现半点儿力都使不上。
沉沦在柔柔软软的吻里,青涩而笨拙地回应着他,蜷缩在宽大坚实的怀抱,她头一次领略了几千年来不曾晓得的新奇。
纵然痛恨无原则原谅他的自己,却又甘心情愿地沉沦在他春暖花开的微笑中。
躺在他怀里,心口的甜蜜欣喜压过所有的委屈,为他流过的泪化成珍珠嵌成快乐的图样,绽放出晶莹的光芒。
他们回去的时候,沐凉笙已经匆匆下葬,师尊打上天庭……
雪灵宫,师傅两百年前送她的梨花木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张婚约和一封信,都是关于秦川和她的。
婚约的证人却是落的轩辕重华的名字。
那个人,她认识,是仙界位高权重的又一位天仙。
眼泪,悄无声息地湿了一脸。
为了成全秦川和她,师傅真是煞费苦心。
等她劫后余生,秦川与长宁被天帝赐婚的消息传遍四海八荒,心突然就裂了个口,痛不可当。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守在山头四百年,她韬光养晦,召集精兵良将,只为有朝一日打上天庭,报师傅师尊以及长宁夺夫之仇!
四百年间强妖遍起,秦川金戈铁马四处征战,无暇与长宁成家,也无暇找她。
终于,她潜入天庭,给长宁下了一味蛊毒。
此事在天庭引起轩然大波,她一个无名小卒,刹那间成为了天界焦点。
天帝当然不嗨皮,命秦川亲自帅兵抓她。
当秦川从锁妖塔里把她救出来,对她说,十二,我来了。
她的心冰河铁马地碎了一地,面上却笑靥如花,对他轻轻地说了一个字——好。
交出毒蛊的解药,天庭既往不咎。
这是她开的条件。
天帝老儿的眉毛拧成了天津麻花,却也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顺势呈上那一纸婚约,她理直气壮:“请公主成全!”
长宁泪眼婆娑,说什么也不答应,拿着天帝赐婚的诏书冲到她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念给她听。
见她无动于衷,又劈手夺过那张婚约,面色扭曲。
“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疾步走到秦川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问他:“秦哥哥,这……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秦川将她护在身后,倒退几步,向长宁一拱手,说道:“公主……请自重!”
“哈……”仰天一笑,长宁如花的美貌因为怨恨而狰狞可怖,指着婚约说道:“好!好!好!既然你们都有婚约了,我倒要问问,轩辕太君是何年何日何时何地给你们证婚的!”
曾几何时,她也是那样绝望癫狂?
曾几何时,她也是那样穷途末路?
曾几何时,她也是那样狼狈不堪?
如今,轮到你长宁了。
只是……这不够,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