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雪紫萧狼空舞,披辰梅扇请陆书。
“主子,查到了。”
从长亭手里接过一个小拇指粗的竹筒,抽出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这么一行字。
“其他的呢?”
“……没……没了……”
沐青君以手扶额,叹了口气:“哎……没听到黑衣侍卫斥责咱们‘扰王爷尊驾’么?那位‘王爷’又是谁?”
长亭低头剥指甲,扭扭捏捏了半天,半个字也没蹦出来。
“说话!”
“一一一一一品阁周围撒……撒了雄黄……”
舔了舔嘴角,长亭支支吾吾地说道。
“切,铁定是你馋嘴又露出了马脚!”瞅着他没舔干净的蛋黄末,一巴掌拍向长亭的大脑壳,沐青君面目狰狞,“这下你开心了?你家少爷在绸缎庄烧的银子全打水漂了!你赔我!你赔你赔你赔!”
辛辛苦苦经营个小酒楼,遇到一群败家子,多年来跟他们斗智斗勇,才攒下一点点资产,她容易么她?!
就这么点小金库,还要献给他们打探消息!
如今可好!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想到酒楼阴阴惨惨的未来,沐青君更加用力地踹了踹长亭的屁股!
“呜呜呜……”胖蛇咬着衣角,眼泪汪汪,“竟然这样对待一个柔弱的老人家……”
楚三白在一旁说道:“姐姐,够了吧?”
就着沐青君的裙子揩了把鼻涕,长亭被他家少爷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
还是少爷心肠好,懂得尊敬老人家……
没有辜负自己平日明里暗里偏袒他的心……
然而,楚三白接下来的话让长亭石化在原地。
“捶疼了自己的手可不值得……”
沐青君点点头,觉得小狐狸的话甚是有理,抡起掸子可劲儿虐待肥蛇……
门内一片吵嚷喧哗,热闹非凡。短亭闻得对头杀猪似的喊叫,心里暗爽,恨不能自己也走进去踹两脚才好!
盛元王朝举行了七年一度的花灯节。京城深浓的暮色上空绽放着成片的璀璨,与明月交相辉映。人们欢聚一堂,喜气洋洋。
当酒壶里的最后一滴清莲露顺着喉咙轻轻滑下,手中的白玉杯盏“啪”地一声碎落在地,散发出净香而又薄冽的味道。
一青二白酒楼人来人往,门庭若市。沐青君坐在后院的角落,抱着白玉酒壶发呆。
清莲露印着深邃天空中的一轮玉盘,像过去的镜子。那个温柔的声音像盘亘在她心底的巫蛊,碰一碰便是勾心拉肺的疼痛。
“放心,我会为你负责的。”
男子的声音温和如玉,眼中满是温情的宠溺。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掐指一算,秦川回天也有三个半时辰了。
三千年前的沐青君刚从21世纪穿越过来,由一根无人理会的小草化成人形。
低得不能再低的修为,普通到平庸的脸,沉默寡言的性子,受到欺负不会求饶也不敢大声哭泣,只是咬着手臂隐忍不发。
在妖界,她是唯一一个不吃人的异类。
一个孤女,独自流浪荒野两千年,成天受尽欺负,活得担惊受怕、惶惶不安。所得到过最好的一切,不过是遮雨的荷叶与花间的露珠。
为了求取这些,她还要不顾风雨彻夜守在荷塘边,以免被其他的妖怪捷足先登。唯一能完完全全拥有的东西便是吃进肚里的食物。
有一次被一只虎妖拽着头发拖到荒山野岭,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的,脸上是被爪子抓过的血痕。
“吼——”
猛地大吼一声,地动山摇,鬼哭狼嚎。
沐青君被吓得心惊胆裂、浑身瘫软,连挣扎都忘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老虎吞吃入腹之时,一个温润而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像一道闪电绽放在长夜之中,划开寂静黑暗的绝望深渊。
“大胆虎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此逞凶行恶!”
仙气磅礴,风烟滚滚。浩浩正气如长风,刮得沐青君头昏眼花。
一把青莲剑舞得出神入化,势如雷霆,气贯长虹。
秦川一身道袍,仙气飘飘,黄昏温暖的余晖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逆光看着他,沐青君惊魂甫定,双眼闪闪发亮,像仲夏夜深蓝色天空的星星,一眨一眨的。
不太记得虎妖什么时候逃跑的,沐青君只记得,男子眼中漾出一片柔光,排山倒海般将她淹没。
脱下道袍,披在她身上,蹲下身问她:“没事吧?”
“没……没事……谢……”
“举手之劳,何足言谢?下次,记得跑快些……”
“……嗯。”
木讷地点点头,秦川在她耳边轻轻嘱咐着,说了什么她没听真切,她只看见他温润如玉的眉眼里闪烁着疼惜的光芒。
内心暖流涌动,泛起大片大片的潮湿。
一个人走过的那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就身首异处。
每天最开心的事情,便是能睁开眼睛看到太阳透过云彩撒下金子般宝贵的光芒。
两千年来,她从来不曾依恋过任何人,也不曾有人关心她有事没事,更不曾听过那样温暖如歌的声音……
嗅着道袍上清新冷冽的薄荷香,沐青君常年流浪的心像有了家。
经历过蚀骨寂寞的人,总会对温暖有种偏执的眷恋和依赖,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要放手。
所以当秦川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时,突然有种想牢牢抓住他的冲动。
“带我走,求你……”
面前的男子眉头紧蹙,一点一点掰开她攥住他袖子的手,站起身来。
“求你……”
哀哀地望着他颀长的身材,泪水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只满是薄茧的大手悬在空中,那个面如冠玉的男子神情严肃地看着她,说道:“你脚受伤了,介意我抱你走么?”
沐青君愣了愣,脚踝上的痛感逐渐清晰,低头看去,一条两指宽的大口子赫然从脚面蔓延到膝盖。
“放心,我会为你负责的。”
温润如玉的声音泠泠响起,沉肃的神情缓和了下来,他轻笑,犹如人间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