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从天人合一之境退了出来,原本可以持续很长时间的修炼,却因为庞大杀念的影响而停了下来。在正常的环境中,秦云根本无法在不借助《圣心咒》的前提下长时间停留在天人合一之境。而在这里,受到天池冰莲花的药效影响,他的魂力始终处于一种稳定状态。
在平时,处在天人合一之境会因为天地中残留的各种众生意志的干扰,而必须时时刻刻念诵《圣心咒》,保持自我意志和天地意志的契合。那些残存的众生意志本能的抗拒天地意志对其进行融合,不停的和天地意志争夺无主魂力的操控权限,直到在这个过程中被天地意志融合为止。而这石鹏周围充斥着天池冰莲花散发出来的宝气,这所谓的宝气其实就是圣药散发出来的宝贵药气,秦云如果将天池冰莲花的本体吃了,必然会在冰寒和药力的双层影响下陷入长久的沉眠。但是只吸收这些散发出来的宝气,却可以让秦云的灵魂保存一种不为外物影响的状态,以达到长久停留在天人合一之境的目的。
这些宝气对枪魂也有作用,若不是天池冰莲花散发出来的宝气,以这初生枪魂的强度,只怕早已经被天地意志融合了。索性就像是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拔河一样,枪魂受到的影响和好处远不如秦云更多,所以秦云能够牵引着枪魂向自己移动。
秦云所做的,其实和那些残存的众生意志一样。都是和天地意志争夺无主魂力,一个人对某一目的越执着,则其意志就越坚定,所能调用的魂力就越多。然而,普通人能够操控的和其拥有的魂力都是有限的。只有不断的修炼,壮大魂力和意志,才能更好更快的达成目的。所以,修炼的初期,往往驱使普通人坚持修炼的,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长生永恒,而是一些凡人都会很看重的事物。
相比于肉身的修炼,灵魂的修炼就要艰难无数倍了。肉身的修炼,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哪怕是一头猪都会修行到奇兽那般强大。但再强大的肉身,也需要灵魂来操控,一头猪单靠资源达到奇兽的肉体强度,它也还是一头猪,它也无法胜过任何一头肉身同样强度的奇兽。灵魂的修炼之所以困难,就是因为灵魂本身就虚无缥缈。
在先辈漫长的探索中,终于出现了可以让人族贴近天地法则的存在,那就是原始符文。原始符文的形成原因已经无人解释,但原始符文对人族修行道路的影响是顶尖修士人竟皆知的。圣尊一脉最大的成果就是《圣心咒》的编录,只用五百八十八个原始符文就可以让初入道者壮大灵魂,此时秦云尚且不知其珍贵。他日有了对比,便会发现《圣心咒》到底有多珍贵。
现在,从天人合一之境中退出的秦云看着近在咫尺的枪魂,这枪魂中的杀念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强烈。若真能将其融入自己的武道意志,必然会让自己的武道意志更进一步。但秦云不知道这样强烈的杀念被自己吸纳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会不会成为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这不能确定,唯一可以让秦云下决心尝试的只有这个封闭的环境。这里没有任何生灵,即便真的沦落为杀戮机器,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收拾了脑海中的残念,秦云又沉入了修炼当中。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牵引,枪魂距离秦云越来越近,杀念对秦云的影响也越来越大。秦云一次次从修炼当中退了出来,又一次次沉入其中。枪魂一点点靠近秦云,慢慢的,枪魂和秦云已经重合到了一起。秦云整个人就像一柄散发着涛涛凶威的兵器,杀意以秦云为中心,滚滚而出。寒潭的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波纹,在这一点清风也无的洞窟中显得奇异非常。这是杀意实质化的表现,若秦云能成功的将其融入武道意志,那他的武道意志将不再作为辅助攻击的手段,而是一种克敌制胜的必杀技。
从外表来看,秦云依然平静如往昔。可实际在秦云的脑海中,却是一片乱象纷呈。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搅动的他头痛无比。无数火麒麟捕猎的画面从秦云脑海中浮现:一头又一头野兽在滔天的杀意中瑟瑟发抖,一具又一具鲜血淋漓的野兽尸体倒在火麒麟身下。火麒麟几千年的记忆,即便刨除和战斗无关的记忆,剩下的含有杀意的记忆也有上千年。这些记忆填充进秦云脑中,一瞬间就将秦云两世三十多年记忆淹没了。记忆本来就是证明时间流动的唯一证据,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记忆,那么过去的时间对他来说就是一片空白,而一个人如果多出了一千年的记忆,就相当于这人多活了这一千年。
而秦云现在的情况,毫无疑问便是后者,他根本没有想到区区一缕残魂还能蕴含如此之多的记忆。现在秦云的魂魄和枪魂已经开始融合,想要停下来都做不到。意志的诞生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任何生灵初生的时候就会凭借生存本能产生一种意志,这是最弱小的意志。而在生灵不断壮大的时候,又会根据新的需求诞生新的意志。而对意志诞生影响最大的,还要数来源于过去的记忆。因为未来是不会对现在产生影响的,而现在又会很快变成过去,唯有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才是永恒的。那是众生无法改变的,也是生成新意志的主导因素。
以火麒麟残魂携带的记忆,很可能会影响秦云,让他产生新的意志,根据记忆翻阅的惯性,这新生的意志必然会偏向火麒麟原本的意志。真到了那个时候,人格分裂都是轻的,再严重一些,秦云的意志很有可能在与新生意志争夺魂力控制的过程中被磨灭,就像无数被天地意志融合的众生残存意志一样。
就在秦云正于无穷无尽的杀戮画面中挣扎的时候,整个人身体不断的颤抖,脑门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鼻息也渐渐粗重了起来,如同沉浸在一个恐怖的梦魇中一样。一个声音突然在他心底想了起来。
“收束心神,只看属于你自己的记忆,不要忘了自己是谁!”这是天池龙鱼的声音。原来天池龙鱼一直在观察秦云,秦云在融合枪魂的过程中魂魄突然产生了巨大的波动。这种巨大的波动不是那种增长与减弱的起伏波动,而是一种风格变化的横向波动。这种波动天池龙鱼很熟悉,曾经它还是一头只知道觅食与杀戮的奇兽,那个时候它自己的灵魂波动就是秦云现在正在转化的波动。那种暴虐的气息根本就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只要稍微有灵魂感知能力的存在都能轻易的感受到。一点智慧生物该有的温和气息都没有,完全就是一种杀戮机器。天池龙鱼曾经在圣尊的引导下,成功的由那种杀戮机器转变成了智慧生物。而秦云此刻则是完全逆反了这一过程,和天池龙鱼的那种缓慢转换不同,秦云这种转换的过程要剧烈太多。毕竟,毁灭远比创造要简单。
天池龙鱼突然想起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瞬间将意志恍惚的秦云惊醒。他听了天池龙鱼的话,极尽全力的在脑海中找寻属于自己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将那些记忆翻看,大到转世投胎,小到一餐一饮。任何细节他都不放过,只求记得自己是秦云,而不是那个只知道杀戮与毁灭的火麒麟。
这种状态,就好像是一个人看风景,专注于一处,其他的风景只能用余光去看,自然不如专注欣赏来的记忆深刻。此时,秦云自己的记忆就像是那被专注观看的风景,在一次又一次的专注欣赏中越加深刻。而火麒麟残魂携带的记忆,则如同那些被余光略过的风景,虽然有印象,却向看过几十年的电影一样,模糊无比。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秦云终于不再颤抖,额头上也不再出汗,呼吸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变得轻不可闻,像是从梦魇中挣脱了一样。枪魂的融合已经接近了尾声,整个洞窟中只要小溪流淌的声音和灵明石髓滴落的声音,寒潭的水面上也渐渐变得平静,洞窟中的一切都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安详,只是这种安详,怎么都像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脆弱而又空乏。
又过了一会儿,躺在石盆中的秦云忽然睁开了双眼,这一刹那,仿佛有两道红光从秦云眼中射出,而秦云赤红色的双眼,目光所及的洞顶,突然响起了两声急促的炸响,又从洞顶落下几块碎石。过了良久,秦云眼中的赤红才慢慢消退,重新显出了漆黑的瞳孔。
须臾,秦云又闭上了双眼,只是马上又睁了开来。随着这一次睁眼,一圈隐形的涟漪以秦云为中心散发出来,平静的寒潭水面也跟着起了一圈圈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