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似流水一般，在悄无声息中缓缓流逝着。米贺与韩小童的感情也如细水长流般在米丽的插科打诨中渐次进展着，似乎要在这种平静中走到最美丽的结局。只是，当一切过于风平浪静的时候，也许更大的波澜正在酝酿着，只要适当的时候就会立刻爆发。而接下来发生的，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更令人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一转眼，韩小童和米丽还有一个月就要毕业，而米贺的研一生活也接近结束。只是，那场大火后再也没有一齐登台的乐队似乎也在无声中形似解散了。那些熟知这一切的人也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好像要让那场不幸永远都被埋没在这所名校的历史之中。
“米贺，我。。。”
站在学校角落的凉亭中，看着米贺有些凌乱的头发还有憔悴的脸色，韩小童鼓足了勇气，但话到嘴边却有太多不忍涌出，让她又咽了回去。
“怎么了？”米贺用力地揉了揉因为熬夜帮导师做课题而发红的眼睛，沙哑着声音问道。
“我。。。我。。。”
“说吧，又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了？”
“。。。我想。。。看你。。。表演。。。”终于在无限犹豫中，韩小童支支吾吾地说完了想说的话。
“。。。表演？你是说。。。”米贺有些吃惊，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韩小童只点了下头，低着头绞着手指，脚尖并在一起，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女孩，在等待着家长的训斥一样。
“为什么突然这样？”米贺的语气很平静，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是。。。陈老师。。。”
“你想么？”
韩小童抬起头，看到米贺的眼神，突然无比心疼，眼前不觉有些模糊。
“我知道了。”米贺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望着远处蝉鸣传来的那棵树，似乎欲言又止。
“。。。不要勉强。。。”
“放心。”只是很简单地回答，却胜过万语千言。
“谢谢你。”韩小童挪了挪双腿，张开手臂从米贺的腋下穿过抱住了他，将脸深深地埋入他的胸膛。
“你是不是疯了！”米丽从上铺腾地跳了下来，站在韩小童面前，难以置信又充满了愤怒地看着她。
“米粒儿你听我。。。”
“我不听！韩小童，如果你爱我哥的话，马上去阻止他这么做！这种揭伤疤的事情也亏你做得出来！”
“。。。可是。。。米贺已经答应了。。。”韩小童唯唯诺诺地说，不敢去看米丽的眼睛。
“什么？！他是不是也疯了！”米丽差点跳起来，袖子已经撸了起来，看起来随时都要暴走。“不行！你马上和我去找我哥，我绝不能让他再受到一点伤害！”
米丽也不管韩小童是否会受伤，直接把她从拉了起来，身后的椅子顺势倒了下去，磕在床架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米粒儿。。。”韩小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脚也拧了一下，冷汗立即从额头渗出。
“怎么了？”
米丽拉着韩小童还未到门口，便和刚刚拉开房门的米贺撞了个满怀，被米贺扶住。
“米贺。。。”看到米贺，韩小童的眼泪也跟着淌了下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捂着脚踝开始啜泣。
“你没事吧？”米贺急忙到了韩小童身旁蹲了下来，握住了她的脚踝。
“哥！你干嘛要答应。。。”米丽大声地抗议，却被米贺抬手制止。
“我已经决定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想登台了。”
“不可能！哥你骗我！这么久了你都没有提过要再次登台的事情，一定是因为她对吧！”指着坐在地上默默流泪的韩小童，米丽提高了声音。不知为何，看到哥哥如此坚决的样子，她的心就好像被狠狠揪紧了一样，疼到快要无法呼吸。
“不是。”米贺在确认韩小童的脚并无大碍后，抬起头看向米丽，一脸平静。
突然看到米贺的平静，米丽一时哑口无言。每次看到哥哥这个样子，她都很清楚无论是什么样的劝说都无济于事。只是，她心有不甘，为什么哥哥明知道这是一件伤害自己的事情，却还要如此心甘情愿地去做。
“小童！你说话啊！我哥最听你的话了，你让他放弃这个决定好不好？”看到米贺将韩小童扶了起来，米丽冲到了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央求着。
韩小童只是在哭，并不去接米丽的话，也不看米贺此时的样子，任由兄妹俩抓着她的胳膊。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了！韩小童你哑巴了吗！”
“啊！”韩小童感觉脚踝再次拧了一下，表情极为痛苦地摔倒在地。
“别在我面前装柔弱！哥！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坚决反对你的决定！”
“别再任性了。。。”
“我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了她连伤害自己的事情都要做！为什么！”米丽的情绪已经接近失控，甩开了米贺的手，歇斯底里地冲着他吼道。
“不会伤害我。。。”
“你骗我！阿亮已经死了，你难道忘了吗！你难道还忍得下心去触碰其他人最痛的地方吗！”
“米粒儿，别这样。。。”看到米丽的样子，韩小童顾不得疼痛，费力地站了起来，试图拉住她的胳膊。
“你走开！”米丽一把推开靠过来的娇小的身形，然后指着因为额头磕在床架上而蜷缩一团的韩小童怒目而视。“全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哥怎么会这样！我恨你！韩小童我恨你！”
“米粒儿！别这样，不关小童的事，这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不信！我就不是不信！如果没有她的教唆，你怎么会决定做这种事情！你不是最重兄弟情义的吗。。。”
“别说了！今天不管是谁劝我，我都不会改变决定的。”米贺终于有些生气，也提高了声音，目光有些变冷。然而下一刻他便后悔了。
“哥你吼我？你居然为了她吼我？我长这么大你都没有吼过我，你以前什么事情都是什么顺着我，不管对错都听我的。。。”米丽声泪俱下，浑身颤抖地看着米贺，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绝望。
“米粒儿，这一次听哥哥的吧。”米贺向前迈了一步，抬手抓着米丽的胳膊，轻声说道。
“。。。好。”说完，米丽便转身跑了出去，房门被摔得很响。
米贺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已禁闭的房门，没有了下一个动作，直到身后响起了韩小童的呻吟。
“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米贺将韩小童扶着坐在椅子上，看到她的额头已经磕破，血丝沿着伤口向外蔓延，扯过手纸按在上面，关切地问道。
韩小童缓了一会儿，才做出不用了的反应。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看向一脸焦急的米贺，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米粒儿她没事吧？”顾不得一阵阵的眩晕，韩小童急忙问道。
“应该没事，她发泄完了就会回来的。你真的不要紧么？”看到韩小童有些发白的脸色，米贺不无担心地问道。
“真的没事，哇。。。”没等说完，韩小童便因眩晕忍不住干呕起来。
看到这种情形，米贺不再征求韩小童的意见，直接将她拦腰抱起，便向门外冲去。
刚刚跑到楼下，米贺才发现楼下的空地已经站满了人。他本打算抱着已有些昏迷的韩小童快速穿过人群尽快去往医院，然而众人的低声私语却让他不禁抬头向上方看去。这一看，他再也无法挪动脚步。因为，他看到米丽正坐在楼顶的边缘。
“水牛儿，水牛儿，先出犄角后出头，你爹为你做了烧牛肉。。。”
虽然这栋新楼只有五层，米丽的歌声还是可以清晰地听到。
“出什么事了？”韩小童有些虚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米贺才如梦方醒一般地猛地哆嗦了一下，目光牢牢地盯着楼顶荡着双腿一遍遍地唱着儿歌的米丽，双脚快速地向楼下移去。
韩小童看到米贺的脸色异常，又看到周围人对着楼顶指指点点，便顺着米贺的视线看向楼顶。
“米贺你快当我下来。。。”韩小童剧烈地挣扎着，米贺一个不稳，两个人一同摔倒在地。
韩小童再次干呕几次，便快速爬了起来，冲到了楼下。
“米粒儿！你在做什么！快离开那里！”忍着再次呕吐的感觉，韩小童用尽力气喊道。
然而米丽就好像听不到一样，仍然一个人自顾自地重复唱着儿歌，裤腿随风轻摆，就像摇曳着的风筝一样。
“米粒儿！米粒儿！米粒儿！”韩小童拼尽力气地喊着，企图引起米丽的注意。
米贺来到韩小童身旁，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米丽，喉咙却像被塞住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终于，韩小童的呼喊起了作用，米丽在不知多少次重复之后，将视线投向了她。
“米粒儿，米粒儿你不要吓我！你快离开那里，我答应你让米贺放弃这次决定好不好！你快点离开那里好不好！”韩小童带着哭腔劝说着。
“你是谁啊？米贺又是谁啊？”
米丽一开口，韩小童心头便是一凉，差点坐到地上。她忽然间很无助，抬头看向米贺，却发现他的脸色如死灰一般难看，嘴唇似乎已经被咬出了血。
“水牛儿，水牛儿，先出犄角后出头，你爹为你做了烧牛肉。。。”米贺终于来到米丽的正下方，也开始唱起那首儿歌。
身后的众人一片喧哗，目光游移在米贺兄妹之间，一时间无法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学校的管理员闻讯也赶了过来，看到这番景象也是一惊，急忙掏出电话报了警。
“米粒儿，求求你，快离开那里。”韩小童又一次干呕后，几乎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哀求着。
“哥。。。”听到米贺的歌声，米丽低头向下看去，精神也似乎好了一些。
“小米，大米很难受，你来看看大米好不好？”
身后众人一阵错觉，好像回到了幼稚园时代，看着两个小朋友在过家家一样。
“哥。。。哥。。。”米丽喃喃自语着，没有理会米贺，目光再次陷于呆滞。
远处响起了警笛声，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向两侧退让，即使救援人员还未赶到。
“米粒儿，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快回到安全地方好不好？”韩小童还在哀求，眩晕症状似乎更加明显，整个人也开始不停地摇晃。
“小米，来看看大米好么？”米贺仍然像哄小孩子一样，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哥，对不起，我不该任性，不该逼你改变心意，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了。”米丽忽然哭了起来，情绪也变得不稳定，整个人向前移了移，楼下众人一片惊呼。
“小米。。。”米贺慌忙站了起来，站到了米丽最可能掉落的位置上，有些心神不宁。
“哥，谢谢你，爸妈走了这几年，都是你在照顾我，让我不会遭到别人的嘲笑，让我可以改还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像个傻丫头一样在你身边快乐长大。”米丽一边哭一边说，身体继续缓慢地向前移动，大半个身体已经悬在楼外。
韩小童已经无法起身，一边干呕一边朦胧着双眼看着米丽的方向，却没有办法说话。她清楚自己应该是脑震荡，而且情况应该很严重，随时都可能陷入昏迷。这一刻，看到米贺单薄的背影，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整个身体伏在地上，她费力地想要挪动自己，却发现每一次用力都会换来更加严重的眩晕。
米丽依旧在哭，身体摇摇晃晃地，就像是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楼下的人群中不断会发出一阵惊呼，并有几个胆子大的学生向楼下靠近，四下搜寻着可能有用处的物件。
一阵强烈的干呕过后，韩小童抹掉了眼角溢出的泪水，再次看向楼顶。她看到米丽半个人已经悬在了半空，心头不禁猛地一紧。急忙看向米贺刚刚站着的地方，却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焦急地四下找寻着。只是，很快从人群中传来的嘈杂让她忍不住再次看向楼顶。这一次，她再也顾不上强烈的眩晕，连滚带爬地向楼下冲去，因为她看到了正站在米丽身后的米贺。
站在妹妹身后，米贺很想冲上前抱住她将她带离天台，然而看到米丽越来越不稳定的情绪，他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只能缓慢地向前移动着双脚。
勉强支撑着身体站定，韩小童忍着天旋地转的感觉向楼顶看去。透过有些模糊的视线，她看到米贺正在缓慢地靠近楼边。而米丽已经停止了哭泣，双眼空洞地看着楼下的人群，就好像失去了魂魄一样。
米贺还在靠近，却越来越慢，他不想在到妹妹身后之前被她发现，按照她现在的姿势，随时都有可能坠落的可能。
楼下，众人屏住呼吸看着楼上发生的一切，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惊动了那个身处危险的女孩。
“水牛儿，水牛儿，先出犄角后出头。。。”米丽再次哼唱起这首儿歌，脸上露出一阵难以名状的笑容，诡异，妖冶，双眼透着绝望。
米贺已经来到妹妹身后，只要弯腰就可以抱住，然而他的动作却停在了半空，双手也停在了她的肩膀两侧。因为他看到米丽回过头看向自己，还有那个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笑容。
“哥，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妹妹。”
突然，就好像一阵风拂过，米丽犹如一片离开枝条的树叶一样，身体一歪，整个人迅速跌落。
米贺见状，顾不及自己也可能一起跌落的危险，向前扑去，同时快速伸手抓向了米丽，整个身体却被米丽下坠的力道迅速带向楼边，终于在即将一起跌下去的刹那双脚挂住了天台边缘。
“放开我吧，哥。”米丽很平静地看了一眼楼下，然后抬头微笑着看向哥哥，没有一点挣扎。
“不！小米你别动！让我救你上来。。。”
“没有必要了，哥，真的没有必要了，真的没有必要了。。。”
救援人员终于姗姗来迟，然而就在他们快速冲向楼下的时候，米丽轻轻地挣扎了一下，而米贺的脚跟着错动了一下，便失去了拦截，随着米丽跟着快速坠落。
“哥，我爱你。。。”米丽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后背着地，后脑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便一动不动地，鲜血在她的身下缓慢地氤氲着，像极了盛开的玫瑰。
“不——”米贺一声凄厉的大叫后，也跌落在了地面，头部重重地砸在了妹妹的身上，立即昏了过去，嘴角因为剧烈地撞击淌下一缕血丝。
“米贺～”
看到这番情形，再加上脑震荡带来的后果，韩小童还是完全昏了过去。
楼下早因为这最终没有能够避免的结局而乱做一团，救援人员则像跋山涉水一般地费劲力气穿过人群才将状况各异的三个人抬上救护车，随着闪动的警示灯和长鸣的警笛声渐渐消失在学校远处的大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