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我们不是野人,我们是好人!”子辰高声喊道。
“等我爷爷来了,载你们吧!”小女孩说着,双手不停划船走了。
过了不久,一个老人划船来了,小女孩还在船上。老人六十多岁,鬓发斑白,满脸皱纹。子辰子星远远地招呼喊道:“老爷爷,把我们渡过去吧!”老人把船靠近土堆,一摆手说:“上来吧!”子辰子星赶快上了船。老人把船一磕,悠悠划走了。小女孩和爷爷坐在船头,子辰子星坐在船尾,小女孩不住地打量着这两个特殊的客人:十五六岁光景,头发长长的,脸色黝黑而且瘦削,小小年纪,都像是饱受风霜之苦,不是富贵官宦人家的孩子。
“你们是哪村的?“老人问。
“我是赵庄的,他是王庄的。”子辰说。
“是堤北赵庄,还是堤南赵庄?”老人又问。
“是堤南赵庄。”子辰说。
“堤南赵庄,你认识赵大山吗?”老人问。
“赵大山是我爷爷。”
“你爹叫洪亮,你娘叫秋月,你是大山的孙子,叫宝宝,对吗?”
“我爹死得早,我不记得,我娘叫秋月,我是大山的孙子,但我不叫宝宝,我叫子辰。”
“你还有哥哥?”
“没有。”
“还有弟弟?”
“没有。”
老人迟疑了一下,皱了皱眉问:“你爷爷还好吗?”
“我爷爷不在了。去年修铁路,为了救几个人,被石头砸死了。”
老人突然停止了划船,回过头去,震惊地问:“你爷爷死了?!”
“是的,爷爷死了!”
老人潸然泪下,失声痛哭:“老哥哥,你怎么先我而去了,你走了,这世道上又少了一个大好人!千遗憾,万后悔,我没去看你!”
“老人家,你和我爷爷认识?”子辰问。
“岂止是认识,我们是老朋友!”老人掏出手巾,擦擦眼泪说:“我姓黄,叫黄玉升,我是唱河南坠子的,先前,你们赵庄三月三、三月二十八古庙会远近闻名。每逢庙会,我都去说书唱戏,吃住都在你们家。你们全家人待我太好了。我和你爷爷常常一起喝酒,一块吃饭,一块聊天,亲如兄弟,无话不谈。你娘常常给我煮鸡蛋,擀面条,烧茶水,待我比亲闺女都好。我今生今世,不会忘记你们全家。不仅我忘不了,也要我的孙女记住你们!“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女孩说:”这是我的孙女,叫子宇,十五岁了,没他娘了,她娘叫日本兵打死了,她爹修铁路去了,再过一个月就回来了,现在家里就我们爷俩。”说着又催促子宇说:“孩子,给两位哥哥说话。”
“两位哥哥好,对不起,刚才失礼了。”子宇自觉有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妹妹好,是我们不对。”子辰说。
小船又继续划行了。
老人问:“你们过河干什么去了?”
子辰子星把去考工人的事说了一遍,老人说:“吃粮紧,人都想出去混碗饭吃,难哪,听说不招了,都去不成了。”
“多亏爷爷相救,要不,我们真的游不出来。”子辰子星向老人表示谢意。
“我也是跟你爷爷学的,你爷爷常说,人要有善心,多做善事。所以我们爷俩划船渡人过河。有钱人,给一毛,没钱人,照样过,积德行善嘛。”老人说的时候,露出一种快感。
小船划到岸边,夜幕已经降落。这里离赵庄足有十五里,子辰挂念娘,也怕娘担心,要当夜赶回家。黄玉升说什么也不肯,非要留他们过一夜,子辰子星拗不过老人,只好听从。到了家里,老人吩咐子宇说:“孩子,快生火做饭,把鱼炖上。”子宇慌忙拿出鱼,破了肚,洗了洗,放在锅里炖了起来。做饭就是炖鱼,炖鱼就是做饭。因为家里没米没面,不做馍,不熬粥,只是炖鱼。他们能有鱼吃,是极幸运的了,因为他们有船,有网,能捕鱼。没船没网,只能靠树皮野菜充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