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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3好事多磨,眷属相合

言谈之间,一位守门士卫忽然进厅禀报:“韩大人,外面来了一位老者,自称是王判官的岳父,请求韩大人恩准给假,好让王判官回乡省亲。”韩琦惊闻此言,顿时疑惑满面:“王安石不是还没有成亲吗?怎么突然就有了岳父?”属官听后,也是琢磨不透:“是呀,这没有媳妇,哪来的岳父呀?”韩琦心中更加不满,随后粗声粗气地向下吩咐:“这样的后生,如何能够踏踏实实地报效朝廷?唉,给假,把他的岳父带到偏厅去,让他们翁婿相见。”说完之后,气色阴暗的韩琦,闷闷无言地摇头叹息。

挨了训斥的王安石,依然我行我素,继续埋头读书,一边的侍从见他如此淡定,不禁口含不平:“王大人,您还真是宠辱不惊,您怎么不向知州大人说清楚呀?这误会一旦产生,不知何时才能解除呀?”王安石若无其事地缓缓摇头:“韩大人非知我者。”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千般热切,万般思念的激动之言已经传到耳边:“贤婿呀贤婿,那让我日思夜想的贤婿呀,我这岳父大人总算与你有了相见之日。”王安石猛然抬头,吴楚仁已经泪眼汪汪地奔至近前了,这种鬼使神差的惺惺作态,王安石早有领教,便不愿多理地漠然出语:“王安石与你并无瓜葛,不要在此信口开河。”再看吴楚仁,已经泪流如注地掩面痛哭:“贤婿呀贤婿,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罢,可你总要想想你那白发苍苍的老母和独守空闺的娇妻吧,她们天天以泪洗面,对你千思万盼,你对她们难道就毫不挂念吗?西夏都跟大宋休战和解了,咱翁婿之间也该雷雨过后艳阳晴天了呀,快跟岳父我回家去吧。”吴楚仁说话之间,生怕王安石不从其愿,所以一副啼哭之相显得更加可怜。

并不抬头的王安石依然不为所动:“我月月向母亲寄信已经说明,此处公务繁多,不能善自抽身,你赶快回去,不要在此纠缠不休。”听此推脱,胸有成竹的吴楚仁眉开眼笑地软磨硬泡:“贤婿呀贤婿,你大概有所不知,岳父我已经向知州大人告假了,你就放心跟岳父回家去吧。”不知隐情的侍从,连忙从中作证:“知州大人确实已经给假准许了,王大人不用有所顾虑,还是早些回乡去吧。”吴楚仁忙对那人拱手道谢,随后又笑堆满面地近前出言:“对对对,贤婿呀,这边的知州大人体恤开通,那边的老母娇妻日日苦等,衙门外面备好的马车必然带着咱翁婿二人一路顺风啊!”站起身形的王安石无奈而问:“你为何背着我善作主张?”他无论是恼是怒,面对奴颜媚色的吴楚仁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一上马车,王安石就开始归心似箭。阳光大道当中,快车载人,路路畅通地回到了江宁,还是那座灰砖瓦院的竹门旧居,还是那些整整齐齐的日用杂物,倍感亲切的王安石急步迈入小院,一想到分别已久的母亲便热泪盈眶。他直奔老夫人的房间,思母心切地高声叫喊:“娘,娘,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儿子安石回来看您了。”可踏至母亲门前,却是房门紧闭,无人应答,王安石心怀疑虑地继续敲门:“娘,娘,我回来了,您快开门呀,我是安石呀,您老难道不想儿子吗?”良久之后,依然没有动静。

伫立门外的王安石沉思片刻,忽然神情焦灼,随后恭恭敬敬地后退两步,又一揖到地的诚心出语:“娘,儿子明白了。”王安石转身以后,只觉举步为坚,他忐忑不安地来到紫莲门前,首先隔着房门深深施礼,随后自责自怨地愧吐直言:“王安石探亲而回,特向紫莲小姐赔罪。”往事交织,蕴藏心底,王安石在两地相隔之外,也有月夜难眠之时。想起对于紫莲的绝情伤害,只怕积怨难排,自知深愧如海:“在下曾经一时糊涂,愿用一世弥补,不知紫莲能否接受?”声声悔意,毫不掩饰,王安石带着牵挂之思,看向房门打开之处,却见那张深忧浓愁的憔悴容颜,带着极度冷淡,似有绵绵哀怨,大好年华的俏丽佳人,竟然是‘眉浅目深不胜愁,菱花镜里销香瘦’!

衷情难移的相思苦楚,王安石也是感同身受,他迈步入门,显得婉然痛心:“紫莲,都是王安石让你受苦了。”漠然转身的紫莲双目无光,更显迷茫无望:“想起那些自耕自足的农家儿女,春种秋收,劳而有获,真是让人羡慕。可怜我因为不知羞耻竟落得无家可归,也真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大人的赔罪之意,让我这卑贱之女,可怎么担当得起?”王安石亦步亦趋,显出诚心诚意:“紫莲言重了,让你受尽委屈,原本就是我的无奈之举,义愤当头,你说让我如何抉择?我不过就是想让令尊有所收敛,紫莲,但愿我的悔过之心还不算晚,就请你对我善解苦衷,网开一面吧。”说话之时,王安石带着深深悔意躬身施礼。

往事历历在目,芳心时时痛苦,紫莲面对情真意切,依旧难消怨切:“如何网开一面?难道是我的无知无耻,玷污了大人的高贵名节?还是我的不明不白,防碍了大人娶妻生子?我一介平头百姓,哪敢奢求官员之情?只叹如今,我是王家之媳,已经人尽皆知,所以就等大人出示休书,也好正大光明地还我自由,我早已偿还宿债,现在唯求脱离苦海。”痴情万般伤神,冰封赤热之心,这位凄切佳人,自然哀思难尽。王安石惊闻此言,已是一团燎乱而焦燥不堪,连忙紧步近前地表露心愿:“王安石可以写尽天下之书,就是不会写什么休书,再说我哪有那么罄竹难书,以至于还没有同舟共度,你便想要就此结束?紫莲,我那一时之过,最怕酿成千古之错,今生今世倘若不能与你结成夫妻,王安石宁愿今生不娶。”两次伤害深情,王安石自知陷入失信之境,此刻最怕赔情已晚梦成空!

听到情出肺腑,可前车之路,似乎依旧让人犹豫踌躇。紫莲雨恨云忧地缓缓摇头:“你如此反复无常,让我这个穷途无路之人,怎敢奢望地久天长?只怕不到白头,已经‘花红易衰似郎意,流水无限似侬愁’。”听到言外之意,王安石连忙答诗表意:“其实本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然后痴愿不改地诉说情怀:“紫莲,当年王安石对你赠诗之时,的确心存鄙视,可是现在想来,天下之人,我只敢对你一人失信,但我向你保证,这也是最后一次。从今永世不敢辜负,我愿静守并蒂莲开,但请夫人拭目以待。”一番诚言挚语,字字发自心底,有了这坎坷之路的曲折经历,深施一礼的王安石可谓风雨过后倍珍惜。

回心转意的紫莲想到悲喜相伴的多磨时光,终究如愿以偿,不免心潮荡漾,她此刻抛开伤怀地投入人怀:“情肠百般交错,依旧不悔折磨,公子可知,我对你是动心容易,死心难啊!”已然平息浪潮,心有所依的王安石满抱佳人,如获至宝:“从今以后,应该喊我相公了。唉,仔细想想,你我情缘不衰,永世相依相爱,还真是可惜了当年那只驾鹤西游的大蟋蟀。”梨花带雨的紫莲含羞而笑,笑得分外妖娆,浮云飘散煎熬,终就梦圆今朝。

此次的结成眷属,不光两情相续,而且皆大欢喜,王老夫人与吴楚仁各自圆得心愿且别无遗憾,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良缘喜结一家亲。

一对有情之人拜堂成婚这一日,正是大好时节,桃花花瓣成双成对,春风风轻让人心醉,王安石看着招待亲朋贵友的老岳父吴楚仁,正在点头哈腰、喜上眉梢地殷勤忙碌,特别对母亲,连呼亲家,礼敬有加。王安石虽为娶得如意娇妻而心满意足,但也不禁从珍幽美意之中抽出片刻闲暇来联想世理:世间之人,是不是只有在金钱相当和地位平等以后,才有在尊严和人格上平等的可能?真不知世上有谁不以身份贵贱,来评论人的价值高低?想来想去,想到了与其父亲本质有别的爱妻紫莲,新婚之喜的王安石,不由陷入了千金一刻的洞房花烛之夜,真是往事恍惚如梦,今朝陶醉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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