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一个高智商选手。
我知道自己不是智者,既没有睿智的选择也没有灵敏的直觉,所以大多数情况下,我更喜欢装的蠢一些。
“我知道我也有嫌疑。”下课走在回家的路上丧尸白淡淡的说道。
“嗯,是的。”我点点头,这时候再装蠢就是真的蠢了。
接着就是单调的沉默了。
我忽然自嘲的笑了笑,不禁有些佩服禹晴鸽这只美少女了,她不过用一个小伎俩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把我整得浑身难受。
“你先回家吧,我自己转转。”刚出校门,我对丧尸白说了一句。
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我开始漫无目的的闲逛了一会,实在无聊,于是就打了辆车去TJ站。
TJ站不同于其他城市的火车战,没有七零八落的小摊,整个车站布局简洁,南广场面前广阔的海河,旁边有游船码头,河对岸是极具古典气息的欧式建筑,每当夜幕降临,整个TJ站灯火恢弘。
我坐在码头旁,想起下午方剂课上老师提问我普济消毒饮,明明昨天背了结果后两句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又想了一会还是没想起来,有些心烦于是掏出一根烟,一拍口袋,坏了。没带打火机。
我认为这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不过如此。
当我正想要起身去寻火那一刻,一阵陌生的香气环绕周身,面前出现一直纤纤玉手手持一只zippo,随着“咔嗒”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一缕火焰冉冉升起。
“小爷,又见面了。”
面前这美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小爷我上次蹲在海河旁边抽烟的禹晴鸽。
“喔,禹家美少女。”我抽了口烟回道。
她依旧一袭白纱,像小姑娘一样俏皮的蹦跳到我身旁,坐了下来。
我呵呵一笑站起身,前走两步,蹲在了河边,眼角余光瞥见她如花似玉的脸庞隐隐闪过一丝不悦。
“小爷是又遇见了什么烦心事吗?”
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可是听声音却是在笑。
我背对着她继续抽我的烟,心不在焉的应道:“嗯,这学期学方剂,好难背。”
听见她轻笑一声,接着也蹲在了我身旁,对我摊开修长的手,我转头茫然的望着她,意义不明。
“给我一支。”她说。
我把头转了过去,把抽完的烟随手弹进海河,漫步尽心的说:“自己买去呗。”
她笑意更浓,收回手,转头望着海河说道:“你要就是一个普通大学生多好。”
听见这种表白前奏的话我也笑了笑,对她说:“你要就是一个普通大学生那该多好。”
她望着浮动的波纹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喃喃道:“是啊。”接着站起身,那香气再一次将我环绕,“可是我们都无法选择我们的角色,更无法逃避这角色所要承担的责任。”
我点点头,她说的真好。
“可是如果有选择,你会去想改变么?”
她看着我,一双眼睛纯洁无邪黑白分明,让我有些不舒服。
我转过头继续看着河面,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说:“改变?又能改变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每个人也都有每个人的喜悦,我有被你砸店的苦恼也有我蹲在河边抽烟的喜悦,虽然我并不想做黑社会,可是这并不影响我去做有意义的事。”
“哦?”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问道,“呢什么是有意义的事。”
“就是你自己觉得有意义的就是有意义的事。”我说。
她半天没说话,我也没转头看她,就这样沉默着。
忽然的背后一阵猛力袭来,我一个趔趄失去平衡,坠入河中。
在一群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的搭救下我狼狈不堪的爬了上来。
我坐在河岸边上苟延残喘,禹晴鸽已经不知去向。一众TJ大妈纷纷开导我小伙子被甩很正常,不要动不动就寻短见,我一脸感激的点头感谢,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卧槽,这娘们有病啊,老子让你去做有意义的事,你就把我踹到河里,这特么有毛意义?!
拨开了一众热心大娘,我整理了一下发型把衣服随便拧了拧,勉强算是有点人样了,我突然想到手机还在还在裤子口袋里,赶紧拿出来看看,一按锁屏键屏幕亮起,我心中不禁长出一口大气,可以可以,国产机就是吊!
一阵和煦的微风吹来,我浑身不禁一阵剧烈颤抖,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随着我身体的抖动有节奏的律动起来,一瞬间给我抖的差点昏厥过去。
我稳住了自己拿过手机一看,是阿也打来的。
“喂!”我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一般他打过来电话都没好事。
“小爷。。。。。。”电话那头阿也的声音萎靡不振。
“又怎么了?”我问道。难道店又被砸了?
“三姨。。。。。。出事了。。。。。。”
我心一下揪了起来,赶忙问:“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
“三姨。。。。。。她。。。。。。她出车祸了,现在人在医院抢救。。。。。。”阿也的尾音飘荡在空气中。
我脑袋翁的一声,像是被钝器砸了一样,定在原地,手脚麻木。
“小爷?”阿也大气不敢出的问道。
“哪家医院?”我尽量平静自己的情绪。
“南开医院。”
我挂断电话,疯狗一般奔跑起来,跑到路边,拦上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了地址,出租车飞驰而去。
到了医院,阿也他们抢救室门口守着,一见到我来了纷纷站了起来。
“现在什么情况?”我尽量保持镇定,我告诉自己现在不能乱要稳住。
“请问您是病人家属么?”还没等阿也他们说话,一个戴口罩的医生走了过来,看着我问道。
我点点头,说:“我是她侄子。”
医生拿出一个垫板上面夹着的白纸上病危通知书五个大字触目惊心,她说:“患者现在情况很不乐观,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我接过笔,手忍不住的颤抖,仿佛我此时此刻写下自己的名字就是与三姨阴阳决绝了。
我提着笔颤抖踌躇的时候,阿也抬起头看着我表情凝重的说:“爷,还有件事。。。。。。”
“说。”我真的不知道还有怎么样的噩耗。
“爹!”
阿也还没说出话,我身后就传来一声,我听见夭儿的声音赶忙转头,看见的确是我万万想不到的人。
黄家黄一辉。
辉少带着一大队人马走了过来,夭儿被辉少的人抱着,他用一副和善的笑脸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悠然道:“小爷,真是好久不见。”
我抬起头木然的看着他,眼神绝望。
“这次来的匆忙,都没提前打过招呼,您可别见怪啊。”辉少笑吟吟的看着我说,接着转过头对后面的人的说道,“来啊,拿过来。”
说着后面人拿过来一张支票,辉少递给我说:“小爷,这是三千万,算是您给夭儿这一阵的看护费了。”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那一串零,从左数到右从右数到左,脑子一片空白,辉少轻轻笑笑并不着急,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转头又对后面人说:“把那个抬过来。”
接着从后面的走来两人抬着一具担架,摔到我面前。
我低头一看,那是满是伤痕被打的气息奄奄已经站不起来的丧尸白。
他掏出另一张支票递给我,说:“这个是嫂夫人的治疗费,手下弟兄下手太重,小爷您海涵,他日我再登门谢罪。”
我如同突然缓过来神了一把抓住黄一辉的手有点癫狂的说道:“内个,我什么都不要,您能不能把夭儿留下,我退出TJ盘口都给黄家,我真的什么都不。。。。。。”
“小爷,您是刚洗完澡还没擦吧。”辉少推开了我的手,对我笑笑,把那两张支票在我头上一抹,语调一冷,“小爷,都这么有身份的人,给自己留点脸,别闹。”
黄一辉说完转身离去,我定在原地全身没了直觉一动不动,转过头看着抢救室那鲜红的灯亮着,浑身湿透的我再也支撑不住一下瘫在地上狼狈的像一条落水的狗,回想着禹晴鸽刚才说的话怔怔出神。
我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角色。
更无法逃避这角色所要承担的责任。
是啊,无法选择,无法逃避,这不能怪她无情,要怪也只能怪我无能,我当时只图一时痛快书生意气的拍桌子说接盘口,可我自己并不知道要去怎么做去做什么,三姨因为我受牵连,丧尸白也被打的半死不活,最后到头来夭儿也没包住,我真是废物。废物啊。
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知道我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忽然手机又响了,我回过神来,低头一看————
背方剂。
是啊,方剂还没背呢。
我坐在医院的地上,滴答着海河的水,打开方剂,看着李杲的普济消毒饮怔怔出神。
这是一首治疗当时的流行疫病大头瘟的方子,我记得当时是大一上医学史的时候,老师讲到李杲的时候说,当时也没有办法,这方子就是一个个死人试出来的。
我当时脑海中就浮现了一个不太高也没多帅的大夫,带着破布口罩,在一个个要死快死的人堆里不停忙碌,实在累了,就走出棚子,站在灰土飞扬的街道上,看着灰蒙蒙的天,喘口气。
那时候每每想到这个场景我都情不自禁的感动的热泪盈眶,就想着自己也要成为这样有用的人,可是,呵。
“普济消毒蒡芩连,甘桔蓝根勃翘玄。。。。。。”我喃喃自语的念完前两句,自嘲一笑,后两句真的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啊。
“升柴陈薄僵蚕入,大头瘟毒服之痊。”
一个淡淡的冷冷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回头,丧尸白艰难的撑着坐了起来,那一双死鱼眼淡然的望着我。
我看着她,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