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缺是个倔强的孩子,年纪不大的他却有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容不得他人指手画脚,所以,尽管叶生云王待他亲如手足,他也从来没有说过谢谢。但就算这样一个少言寡语的小孩子,却有着为叶生云王赴死的决心,他知道讨厌鬼将来一定会成为大人物,以后肯定需要有亲人的帮助,所以即使与轮椅相伴,他也绝对不要再成为讨厌鬼的累赘,他要成为叶生云王手中一把剑,人也罢,妖也好,魔也好,只要对叶生云王不怀好意的他都要斩尽杀绝,就算是化身修罗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春秋别院,林荫遍布。叶生云王推着轮椅慢悠悠的走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两世为人的他已经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你决定了吗丫头,就这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是挺好的吗,干嘛非得选择走一天注定荆棘遍布的道路。”叶生云王叹了口气,说真的,他只希望这小丫头能在自己的守护下快快乐乐的生活,那些血腥的,阴暗的,肮脏的,通通由自己来背负不就好了吗,曾经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离他而去,他却无能为力,现在,在这个唯武独尊的世界里他宁愿站在地狱里为他所珍视的人托起天堂。
“嗯,我不想这辈子都是个废物。”宁无缺的话很果决,但没说完,只是藏在了心里。
叶生云王停了下来,俯下身子,将宁无缺的小脑袋抱在了怀里,揉乱了他的头发,久久不语。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散落了满地的晶莹。叶生云王眯着眼睛,看了看宁无缺,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我知道了,丫头,以后累了就告诉我,要是那为老不尊的敢欺负你,我就帮你收拾他。”
这一日的阳光分外温暖。
藏书阁阁楼上,叶生武夫一般没事都会在那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常年驻守在阁楼上。他曾经说过,这里边全是他叶生家族的历代的心血,他要用生命看护。其实他真正的用意只有寥寥数人知道,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为了赎罪。
拎着一坛陈年老娘,叶生云王走上了阁楼,看了看叶生武夫站在窗边那人生寂寞如雪的高人风范,又瞧了瞧地上遍地的鸡骨头,他眼神顿时变得不屑起来。
感受到叶生云王的目光,叶生武夫心里有点发虚,更重要的是有点发憷。以他对叶生云王的了解,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拎着一壶酒来探望自己这个老家伙,绝对有阴谋,恩,来者不善。
“不装了吧?不装了就自己过来,你瞧瞧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不修边幅的样子让旁人瞧见了还以为我虐待老人呢!”叶生云王鄙夷的看着他二爷爷,说实在的,这老东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真的怀疑自己将无缺交给他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很不靠谱啊!
“有你这样说自己长辈的吗?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年轻人,要学会尊敬老人,呵护老人,善待老人啊!”
“无耻”
“哎呀,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找抽是吧,来来来,让你见识下你二爷爷我的降龙十巴掌,准保将你小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说着,免起袖子就要动粗。
“我爹在楼下。”
“呃。。。。。。“
叶生武夫垂头丧气的接过叶生云王手中的陈年老娘,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桌上,揭开盖子仰头灌了下去,他奶奶的,有个武功盖世的老爹就是不一样,说话都这样冲。解了口腹之欲的叶生武夫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后看着叶生云王问道:“说吧,这次你小子又想我这糟老头子帮你做什么事?”
“收徒”
“谁?不会是你救回来的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瘸腿小不点儿吧!”
“是他,还有,你叫宁无缺,以后别叫他瘸子,不然我撕了你这张嘴。”
“。。。。。。”
“要我收他为徒也可以,来,先陪我下一盘棋,你输了我就收他,哦对了,你必须拿出了全部实力光明正大的输给我,不然一切免谈。”这个时候的叶生武夫绝对的心花怒放,哈哈,赢了全部实力的云王,那自己得多厉害啊,以后没事就把这事儿挂在嘴边,那纵横小儿不是一向自诩棋艺世间罕逢敌手,除了云王无人能敌吗,恩,这件事以后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听了叶生武夫的话,叶生云王才第一次真正瞧见了这老头子不要脸的险恶嘴脸,呵呵,还让老子光明正大的输给你,娘的还要全力以赴,这得多难啊我的天,就您这臭棋篓子,您说这话好歹先掂量掂量自己什么水准好吧,我用脚趾头都能赢你,还全力以赴。哎,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叶生云王一副吃了大便的恶心模样看了看坐在桌上得意洋洋的老匹夫,终究还是抑制住自己想踹他一脚的强烈欲望。还是先忍着吧!
这一天,叶生云王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他泪流满面的陪叶生武夫下了三盘棋,每一盘都下的惊心动魄,稍微一大意就要赢,所以他殚精竭虑的思考着每一步,只求输的有理有据,理所当然。
最后,他颤抖着落完最后一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流着泪说道:“终于,输了。”
这天傍晚,夕阳斜下,叶生云王走出了藏书阁,整个人晕乎乎的,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那忧伤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叶生武夫人品有问题,但是他的武功修为却真的没得说,毕竟当年能在与魔族妖族厮杀的沙场上活着退下来的,现如今很多都成为了执掌一方的人雄。最重要的是,这老匹夫出了名的护短,宁无缺跟着他,叶生云王很放心。
是夜,叶生云王敲响了叶生纵横的书房,他要去打个招呼。
双手插在袖子里的叶生纵横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背有点驼。叶生云王就站在那里打量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
灯火摇曳,屋子外的竹林被微风刮过,沙沙作响。叶生云王打破了沉默,说道:“前院大比眼看着就要到了,很多隐藏的年轻俊杰,天骄人物都会浮出水面,到时候必定是一副龙争虎斗的场面,现在的我实力虽然还算不错,但以这样的能力还不足以震慑所有人,我要以摧枯拉朽之势取得大比的第一名,然后去到内院,只有在那里我才会更快的强大起来,爹,我想替你分担你肩上的重担。”
叶生纵横睁开眼看着他的儿子,曾几何时那个抱着他大腿哭着问他要娘亲的孩子已经长大了,懂事了,可是,叶生纵横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心酸。这些年,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那些不长眼的狗东西欺负却没有任何作为,全都当作没看见,由得那些杂碎们越来越猖狂嚣张,他以自己儿子的童年为代价,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将云天城的蟑螂全波扫除干净,而如今,火候已足,该是时候了。
“你决定了吗?那里很危险,虽然只是荒域的外围边缘,妖物实力都不强,但是它们的数量却是无穷无尽的,一旦不小心引发了兽潮,你就会葬身在那里,十死无生。”叶生纵横尽量轻描淡写的描述着那里的情况,但是语气中却夹杂着一丝颤抖。
“恩,武之一道本来就是窃天力征天途,习武之人如果没有抱着必死的决心又哪里来的勇气自称武者呢?再说了,不经历生死,又怎能于生死一线间得证己道,如果贪生怕死,武道止步不前,那习武还有何意义,老爹,我自己选择的路,我绝不会退缩。”叶生云王神情坚定,他身为武者的决心很早以前就有了,他不畏生死。
相比之下,叶生云王觉得这个世界更加的公平,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只要肯拼命,拳头都不会太小。他是早就死过一次的人了,历经生死的他明白一个道理,舍生忘死方能主宰生死。他想要拥有打破一切束缚的力量,更要主宰自己的生死。
“我明白了,不管怎样都要记得,活着回来。”
“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放心啦,您看我像是短命的好人吗?”
“不像”
“。。。。。。”
这老头子,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嘛。
叶生云王生平第一次双膝跪地,俯下身子朝着叶生纵横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抬起头,不顾擦破了皮的额头说道:“现在还不是我接手云天城的时候,但我知道父亲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为我清理障碍,为我遮风挡雨,虽然你从来没有说过,但我能感受到您对我的爱和您的愧疚,终有一天,我会亲手将那些辜负我们叶生家的人一个一个赶尽杀绝,为娘亲报仇。”
当叶生云王走出书房的时候,叶生纵横早已经泣不成声。他很开心,他的儿子没有怪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