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触动机关匙,同时变化的还有高台上的棺椁。当看到血石棺椁中坐起来的女人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惊艳,其次才开始慢慢变得凝重。若这墓穴果真是李斯的实体墓穴的话,至今至少也有2000多年的历史了,一具上千年的棺椁,还仅仅只是一具血石棺材,能将尸体毫无损伤的保留至今还真是不容易呢。
“我们又见面了…”
视线开始渐渐模糊,恍惚间那女人已经来到我的身前,同样熟悉的话语,同样熟悉的动作,而我依旧没有一丝一毫见过她的记忆,何况记忆的主体还是具2000多岁的尸体。
“可乐!可乐!”
“荆可…”
耳边是杜栎笙和赵晟轩的呼喊,似乎可以觉察到他们的存在,可周身的环境却仅剩那女子一人。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我有些慌张的看着依旧熟悉的高台,可高台之上却再也没有了赵晟轩他们的身影,唯一可知的便是若隐若现的呼喊声。
“我要你留下来陪我,如何?这些年我一个人,太孤独…”女人的声音依旧像是有魔性一般让我几乎无法动弹,她的面容惨白但却绝美,绛红色的衣裙拽地的拖着,丝毫没有老旧氧化感的纹路样式清晰美艳,胸前的内衬以一颗赤金宝石点缀相扣,品红金丝的双孔雀如同活过来一般的绣刻在绛红的霞披上,墨发如瀑倾长而下,没有点缀的发丝更显面容凄凉。
若是没有猜错,那女子身上穿的,是秦饰嫁衣。可据历史记载,李斯被赵高陷害死去时的年龄是七十多岁,可这女子看上去不过豆蔻之年,这般年轻靓丽又正值待嫁年华的女子怎会给一个年过古稀的老者陪葬?
“所以呢?”我冷声问着,对身前几乎快要贴在我身上的女子始终提不起好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个威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我眼中她本就是个该做好本分的死人。
“取下你脚上的铃铛,跟我走吧…”她伸出苍白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那种感觉冰冷彻骨,几乎满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我不悦的蹙了蹙眉,想要远离这个危险源却怎么都挪不开脚步。
“你是什么人?我的朋友们呢?”见那女子似乎还是有些忌惮我脚上的驱魂铃,既然现在身体一时也无法动弹倒不如索性问个明白。
“我们算是一种人呢,你的朋友们应该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吧…”女子表情渐渐开始变得怅然,随即变得悲伤,垂着的脑袋猛然抬起,看向我的视线开始充满杀气。“你是说的他们吗?”
长袖一挥,原本高台上的棺椁被打了开来,隔着不远的距离,虽然不能动弹但却还是看见,那里面不算宽阔的空间布满了三四个人的尸体,尤为刺眼的,便是杜栎笙那张还没有闭上的双眼。
“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已经死了,为何不做好死人该做的事情!”我几乎有些疯狂的喊着,用力想要挪动腿脚却还是丝毫无法活动。“嗯!”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脚腕处的银铃突然剧烈的摇晃着,感觉身体似乎可以活动却被身前如无任何血色的女子扼住脖子单手提了起来。
“你想为了他们,再次抛弃我吗?”女子面容有些狰狞,眼角似乎挂着泪滴,那股力量,似乎与家里出事那天的男子有着相同的根源。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异常艰难的问着,看着女子惨白的手腕上露出的银铃手环,那样的纹路,那样的银丝窝扣,那样简单的装饰,与我脚上的驱魂铃,明显出自同一个地方,滇族!那个神秘却又离奇失踪的族群!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明显的像是认识我,可我却没有丝毫他们的记忆,2000多年了,难道这世上真的存在转世这一说吗?
“哈哈哈哈…”女子猛地松开扼住我的手,失去重心摔在地上的我艰难的喘息着,那股力量,来自于灵怨。
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活人。活人自然做的是活人该做的工作与生活,而死人该做的便是安稳的与世长眠。可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甘于死亡,不甘于平庸,活人做着死人的勾当,死人却做着活人的生活。
“可乐!”
猛地喘息了一口空气,许是墓门合上这古室里的氧气减少,随着气压下降,整个人的精神极易出现幻觉。
“你没事吧?方才怎么叫你都没有反应。”杜栎笙说的焦急,检查了下我伤口的位置,见没有大碍方松了口气。我有些茫然的起身看了看棺椁的方向,那被打开的血石棺椁中安静躺着的是一具早已干枯腐蚀已久的尸体,通过暗红色的衣衫不难看出,那金丝孔雀的纹路,是嫁衣!
“应该是机关匙触动了这棺材的暗格,那女尸不是粽子,不过是弹坐起来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赵晟轩以为我方才是因为惊恐,赶紧的解释着,眼中是同样的担忧。
“我没事,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你们快下去探探路,我缓一会就好了。”我掩饰的说着,扶着棺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方才难道真的只是我自己的幻觉?见杜栎笙和赵晟轩扶着已经转醒但却还是腿软的小张缓缓走向高台后的石阶,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轻轻掀起棺椁中女尸的衣袖,那干枯至细长发黑且分隔明显的尺骨桡骨上挂着的,明亮到与时间不符的银色铃铛几乎没有任何氧化后的痕迹,那简单的银丝窝扣,细细密密的我看不懂的细小符咒!大脑似乎在那一刻有些轰鸣,那应该不仅仅是幻觉那么简单。
“可乐,快下来看看,这边有三个通道!”杜栎笙大声说着,应该是不确定究竟该走哪个,我缓了缓心神,快速取下尸体上的银铃向着石台后方走去。既然这铃铛是滇族圣物,那么想要解开那个谜团,也许这些东西至关重要。
石台后方是半弧形墙壁,那上面有着三个不同的洞口,洞口的高度和宽度恰巧可以容纳一人通行,乌黑看不清内容的形状就像张着血口的鳄鱼,等待着贸然闯入的弱小食物。“七星门应该是盗墓界的北斗了,这么简单的探石摸路也不会?”我的话语有点讥讽,其实也是想要挖苦他一番,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除了知道他妈妈是个很可爱的中年女人外对他的家世一无所知,也许是我太过信任他,也许是他刻意隐瞒,总之这些事情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
杜栎笙听出我话语中的意思,脑袋不自觉的垂了一下,随即勉强的笑了笑。“我老妈和那人早就离婚了,我很小就出了杜家门,其实…”杜栎笙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有些辜负大家对他的期望,倒是我莫名感觉心头一酸,从来都是他在关心我,而我竟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去关心一下打多份零工的他。
“那就是说,其实除了你们杜家的天赋,你啥都不会?”吕毅惊得眼睛都睁大了,本来还以为有七星门的人在出这古墓不成问题,这下可好,原来是个略懂皮毛的小白。“没事,什么关咱们闯不过去!”安慰的拍了拍杜栎笙的胸膛,吕毅其实还是有些失落。
“方才的石阶其实就是这墓穴的机关图。”
我的话让吕毅和杜栎笙瞬间又充满了激动,赵晟轩一直搀扶着小张,他不懂关于墓穴的任何知识,本以为跟下来可以保护大家,没想到竟和小张成了累赘。“真是辛苦大家了。”他的声音很小,但几乎让一旁的小张湿润了眼睛,也许他也没想到自己都成这样子了,他们还没有放弃自己。
“没有你,我们谁都走不出这古墓。”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忍心看他自责,对于赵承轩,不管是刘悦的事情还是他这段时间的照顾,我都是欠他的。他们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意思,而我也懒得解释,赵晟轩的家世绝对是个很深的谜团,那只有始皇后裔才承受的起反噬的驱魔图腾,只怕现在的暗黑界,还没有东西能够伤到他。
“整个墓地的探测图纸不是早就出来了吗?这墓穴的主墓在七星的尽头为摇光,而我们现在所处的墓室是九阴正宫,为北极。既然要选择通路,自然是右手第一位的天枢。”我抬手指了指右侧的黑色洞口,而那条通道的后方,就是另外的墓室,至于会出现什么也就不得而知。
“我信你姑娘,我来打头阵!”吕毅说的坚定,应该是方才见识了我寻找机关匙的本领,拿着探照灯向前走着似乎没有任何犹豫。我们紧紧跟在他身后,由于洞口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行,所以小张几乎是颤抖着跟在后面,由赵晟轩垫后。
通过黑暗狭长的通道,突然一下子的明亮几乎让我们几个都有些不适应。我伸手遮挡了一下眼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墓室内的一切,那墓室的四周全是点燃的油灯,而那些油灯就像是数跟巨大的柱子,柱子中满满的尽是焦黄色的灯油,也不知是这些灯早已经燃烧了近千年还是我们打开墓室后方自然点着,可这般诡异的明亮却比黑暗要更加可怕。
“是不是那女人来过了?”杜栎笙对璃骊的成见是很大的,一个女人可以做到她那般冷血可真是见了鬼了,这个墓室灯火通明,若非有人点亮,那可真是可怕的很。
“璃骊没有经过这个墓室。”我几乎很确定的说着,通过狭道后出现在眼前的墓室是一个向下如同巨坑的穴室,那目测有四五层楼深度的地下正中放着的是一具闪着幽光的棺材,也不知是不是这上方灯柱照耀的原因,总之那棺材看上去异常诡异。“这地上厚厚铺着的是磷粉,若是有人经过必然会留下脚印。”
“磷粉?”吕毅和赵晟轩几乎同时出声问着,若是磷粉这墓室为何还要燃灯,难道不怕走火将整个墓穴燃尽吗?
“大家还是小心些吧,这个墓室看似明亮,总觉的比之前的那些虫子可怕多了。”我低声说着,对这天枢宫的贪狼星始终抱有警觉性,这里绝对没有目前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这四周一圈竟没有能下去的通路,怎么着也得十五六米高吧?下去可不容易。”吕毅边观察着四周边细声说着,几乎不敢大口喘气,生怕这满地的磷粉不知怎么便燃烧起来。“登山锁长度倒是够,可这崖壁干滑又没有固定物,怕是不好办。”
吕毅观察了许久终还是说出他的顾虑,那几个大灯柱看上去并不坚固,若是破损那风险可想而知,还是保险点为妙。“秦朝多七星墓,而且很多历史悠久的朝代也纷纷效仿这种建墓风格,原因就是这七星墓一路深入地下难进更难处,各墓室机关阵图和所属星宫都有不同的作用,每个墓室所代表的也各有意义,若是贸然下去不仅找不到出路反而极有可能困死在这地下。”见我们几人都在沉默吕毅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七星墓确实是秦代最常见的墓穴,可这次的墓穴可怕就可怕在,它的选址是九龙绝脉,地处极阴。
《晋书天文志》中曾说北斗星在太微北,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道教也曾经称北斗七星为七元解厄星君,居北斗七宫,即天枢宫贪狼星君、天璇宫巨门星君、天玑宫禄存星君、天权宫文曲星君、玉蘅宫廉贞星君、开阳宫武曲星君、摇光宫破军星君。
“你真的仅仅是个盗墓散系?”我很清楚吕毅的本事,走到这里若是没有他这般周全怕是还要更困难一些,一个淄博来的盗墓散系却对历史和盗墓这般了解,现在回想来,他初下墓时的恐惧怕是早就知道这墓穴的可怕。
“我在我们这些人中排行老六,虽没有七星大家精通但却也是历史学毕业的本科生。”吕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前段时间他正在准备毕业论文,若不是时间是排不开,怕是连他也要和大哥他们一起陪葬了。
“难怪。”我看他的眼神多了些佩服,原来是历史学的学生,难怪处事与其他盗墓贼有些不同。“你这里还有什么工具?”想着也不能太过贸然行动,可这天枢宫的通道绝对就在下面。
吕毅听着我的问话赶紧小心翼翼的把拉着他的背包,那看起来不算太大的包裹准备的也到算是齐全了。“一次性手套,鞋套,手术用的卫生浴帽,还有打火机…”吕毅边扒拉边说着,拿出打火机想了想似乎不能用便赶紧收了起来。“兵工铲被杜兄弟扔了,还有这小锤子和锥子。”拿出凿子冲我晃了晃,还是觉得没用便也装了起来,思索片刻应该是没有墓穴中可以用到的东西了,除了那捆登山锁。
“凿子给我。”我从吕毅包中将锤子和锥子拿了出来,想了想转身对所有人摆了摆手。“你们先退到刚才进来的甬道里,若是摩擦起火你们就撤。”
他们似乎明白我的意思,我想在地上凿出登山锁的抓痕,可地面上全是磷粉,别说摩擦就算是温度高了都怕着火,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可以交给女孩来做。“给我,你们出去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