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閏怡琦喃喃的念着,她好像一时还弄不清这二个字的含义,她的脸色却渐渐苍白。熊小鱼呆呆的看着。
“她是谁?”
“范丽丽。”
“范丽丽?珊香公司范子岭女儿范丽丽!”閏怡琦不可置信望着熊小鱼。
熊小鱼也定定看着閏怡琦,低低应一声:“是。”
“哦!”她淡淡一声冷笑,沉默片刻,忽然情绪激动起来:“熊小鱼,我知道了,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主动陪着我笑,那些年我牺牲掉一次次自尊,一个个小小的自我,傻傻的,傻傻的笑着想要和你和好,仅仅是一个笑而已,你都不肯给。你那样的冷漠那样绝情,那么多年了,你都不肯原谅我,如今你结婚了,心理平衡了,你就来找我,以此来奚落我,耻笑我。现在,我很肯定的告诉你,你的遂了心愿了。”
“怡琦,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误会了,听我解释。”
閏怡琦望一眼熊小鱼,不屑的说:“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有意义吗?算了,如果你用结婚来打击我粉碎我,我很肯定的告诉你,你达到如期的目的了。”
熊小鱼说:“用这样迟的婚姻来打击你,不是很幼稚吗?”
閏怡琦冷笑道:“会有两样吗?”她是尖刻的。
熊小鱼激动的说:“我们是因误会错过了这么多年,我只想让你知道真相。”
“什么是真相,一个乔鹿儿还少了吗?”她说出了她最想说的,抽动她最痛的神经。
“是的,你以为我有一个乔鹿儿,我以为你有一个苏里基,一个‘以为’隔断了我们这么多年。”熊小鱼喃喃自语。
“难道会没有乔鹿儿吗?你们都在一起那么多年。”
熊小鱼没有答话,沉默的站着。他站的前方的一池喷泉,无数的白水珠泡沫似的飞向空中终因没有方向又无力而返,太阳尽情的曝晒着它们,水光交错汪汪的瀑到他脸上,他的脸便也像流动了无数条水波,弯弯折折,凹凸起伏,他的精神意志被怡奇的话打弯了,折折叠叠,伤痕不已。
閏怡琦看他不说话,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说:“我知道,你有你的虚伪,你一样是虚伪的。”她转过身去,要撇下他走掉。
“怡琦,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熊小鱼绝望的说。
“那又会怎样?”
“我和乔鹿儿是在一起过,那是在你和华朗逸成家之后的事,那时我对你完全绝望了。”
“在我成家之后,这可能吗?他们一直传言……”
“后来,我和乔鹿儿走到了一起,是她提出的分手,她觉得你的影子一直在我和她之间,她无法走出这种感觉,她说她太痛苦,所以她提出分手……后来,在一次商业聚会上我认识了珊香范子岭女儿范丽丽。我们交往起来,那时公司准备开分公司公开招聘人才,有一个条件必须是未婚。”
“哦,我知道了,你用婚姻交换社会地位,金钱,它们真的是很好啊,你看你什么名车、别墅都有了,还有一个董事长的女儿,人生里该有的东西你用婚姻一次交换就成了,对,很成功很彻底的交换。”閏怡琦言辞尖利,不再看熊小鱼,甩下他走了。
熊小鱼已经听不清閏怡琦在说什么,他只觉得她的话把他置身于十字路口的人,被来往如梭的飞速行驶的车流撞来撞去,他一点闪避的机会,他早已是粉身碎骨,血肉模糊,没有一个完整的尸身了。
閏怡琦恍恍惚惚回来,人的精神仿佛到了极限,虚脱了一般,鞋子也不脱,跌跌撞撞一头睡到沙发上,眼泪断了线一般哗哗直落:“为什么要那样看重爱情,爱情能带给自己什么,除了痛苦还是痛苦,自己吃得爱情苦还少吗?还要不断去吞食……他又凭什么要孤身一直爱自己,他有结婚的自由啊,他凭什么要为她牺牲自己!”
华朗逸回家时一眼看见閏怡琦坐在沙发里,蜗牛一样蜷缩着身体,奇怪的问:“你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吗?”他更想问你受了熊小鱼什么委屈吗?但是,他又忍住了。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辞去墨氏科技的总监之职。”閏怡琦淡淡的说。
“真的吗?决定了?”华朗逸满脸疑色,但是他看见她点点头,他沉默良久终于不能判断出什么来,只得说:“好。那你以后呢想去哪里工作?”
“黄市大学应聘老师,我想参加应聘考试。”
“嗯!随你吧!怎样高兴就怎样做吧。”
华朗逸说这样的话令閏怡琦感动:“朗逸,我……对不起!”
“算了,算了,夫妻之间,不要分那么多你我!”
经过了一次次寒风的抽打,浓艳之秋终于褪尽铅华,隆隆的冬天踏着沉冷的步伐来了,世间万物被浓缩了水分一样,都向后大大的退了一步,让出许多空间来,道路变得更加宽阔,天地变得更加辽远,视野之内更加干净明了。
半年过去了,觉得是过去了半个世纪。有半年时间可以不看见熊小鱼了,欢喜的忧郁的爱的倦的痛的恨的都过去了。对于閏怡琦来说过去的一切都是死过去了,结局了,要来的全是新的。而且,閏怡琦已经应聘到黄市大学工作。
这个周末放假,閏怡琦准备去幼儿园接儿子回家。在黄市大学校门路口,她看见了熊小鱼。
他,站在冬日的风中,像站过了许多年,萎谢的、无力的,像一座临时堆垒的泥塑,随时都有可能垮塌掉。头发被风无情的吹刮着蓬乱得如一堆野草,脸色苍白,站姿僵硬,像一个饱含苦难的战士,他苍茫衰老的样子浓缩成僵硬的一团,硬生生的印到閏怡琦脑海里来,镶上铁框子,拿不出来。
閏怡琦犹豫着,走上前去,熊小鱼望住她。
“你怎么来了。”她问。
“我再也管不住自己,我不得不来找你。”熊小鱼低低地说。
“你为什么要来,一切都已经平静下来,这样没什么不好。”她冷冷的说。
熊小鱼说:“我知道你是下决心要躲掉我。”他不能更多的言语,只沉沉的看着她,眼睛渐渐晶莹潮润。
“算了吧,你是要看到我不高兴你才愉快吗,这么多年了……不欠你的了,你可以走了。”閏怡琦的眼睛也湿潮潮的,但是她声音坚冷地说:“我对你的心已经死了,早在半年前就死了,拿不出什么给你了,你白来了。你来这个城市之前,也许我活在一种爱的虚幻中,要等到你来我才甘心啊,等了你那么多年,其实我什么也不要,我早没有这个资格,我有了丈夫、孩子,但是我不愿面对现实,我想忽略掉这个事实,你把这个梦打破了,再拼凑起来的时候就变成了面目狰狞的现实……梦没有,总得活下去。”
熊小鱼的脸颤微微抽动着,说:“你的话我听懂了,明白了,我不会再来了。”他勉强的笑一笑,很吃力的样子,然后决绝的转过身去,走了。
那时,天阴阴欲雪,天际四周黑沉沉的,像不严谨的白色纱布渗进了许多浓黑的墨泽。熊小鱼的身影渐渐模糊,一笔一笔涂抹着黑泽,越陷越深,陷入豁深的深潭,沉重的要捞不出来。閏怡琦一阵绝望的窒息,她怔一怔,醒悟了似的,喊一声熊小鱼就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街道上车往如流,人声鼎沸。閏怡琦看见熊小鱼的身体深深的溶入人流车往中不见了,仿佛被刚才飞驰而往的车流无声无息带走了一般,閏怡琦脑里不由得一阵混乱,正恐惧着,她突然看见对面街道熊小鱼的背影,像泅渡已久的遇难者湿淋淋的靠上岸。他踌躇着回了一下头,看见遥遥相望她。他飞奔着跑过来。
那时,华朗逸不知道閏怡琦会去接孩子,平日都是他接孩子,所以他驾车出来去幼儿园接孩子,车驶出不远他就看见他娇小的妻和她初恋情人相拥着走在一起,如梭的车流衬着他们似水年华,让华朗逸觉得他们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只为看一看这个世界的精彩绝伦,即使他不愿意相信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终究有他做男人的一腔愤怒,他停住车冲向他们,巨人一般站到他们面前。两人怫然失色,熊小鱼向前跨一步拦住閏怡琦,他这个本能的动作更加激怒了华朗逸,他挥起他巨大的轮掌打到熊小鱼脸上。熊小鱼没有躲让,一副甘愿领罪的样子。
閏怡琦大喊:“朗逸,不要打。小鱼你快走。”
熊小鱼并未走,炯炯的盯着华朗逸。华朗逸见此时此景绝望了似的,掉头冲向他的车里,一阵喇叭的狂鸣后呼啸着去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个样子。”熊小鱼满脸忧色。
閏怡琦摇摇头,说:“这个问题迟早要解决。”
夜幕降临了,华朗逸一直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