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声叹息,头顶的魔女峰高高在上,仿佛真是俾睨天下的魔女。
炙末忽然想到了那个玄机门代代相传的故事。
千年前,传说有个神王和魔女。二人因违背天规相爱,被天帝罚下天庭,神王被困在繁云山的神王峰下,魔女则被镇在魔女峰下,二峰面各一方,天帝罚他们永世不得相见,不能相守。故神王峰和魔女峰始终背对彼此,而据说神王魔女相逢日,便是世间大祸起时。
玄机门世代在此看守,已逾千年。
他扯动唇角,牵出一丝痛苦的浅笑,什么神王魔女,只是玄机门造出来愚弄世人的把戏。
雨水越来越凶,身下却越发的柔软,好像有生命在雨水中悄然生长。
不是没有经历过疼痛,只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早已把他曾经柔软的心包裹得无比坚硬。
尚未出生时,父亲就死了,娘亲带着腹中的他远走异乡,只为躲避同门追杀。他和娘亲相依为命,直到七岁那年,娘亲施舍给一位云游方士一碗清水,云游方士见他根骨清秀,便收他为徒,传授心法。
三年之后,他十岁。
那一天,一树海棠,落英缤纷。
清明将至,娘亲乌发高挽,袖口深卷,正在用艾草的嫩叶和着糯米粉做着清明馃。
他馋得不行,巴巴地趴在旁边看着,直惹得娘亲拿手指戳他脑门。
“玉儿,还不快去练功课?”
“娘,我想吃!”
“玉儿,娘还没做好,做好了再唤你来,可好?”
“好!”他甜甜地笑,娘亲望着他的眸中也尽是笑意。
然而,清明馃终究没有吃成。
“砰!”几个玄服男子将木门踢成几块,闯进了他们的小院。
他看着碎裂成数块的大门,稚嫩的脸上怒意尽显,那是他砍来的木,一点一点磨掉斑驳,和娘亲拼了整整一天才做成的。
他朝娘亲望去,赫然发觉而前一刻还在拢袖和粉,望着他笑意渐浓的娘亲,那个温温婉婉,眉眼温柔的娘亲,在看到来人的一瞬,眼神变得如冰如霜,他忽然意识到,门是不重要的。
“玉儿,”她低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进屋里去。”
娘亲的话没有说透,但是早有默契的他已然明白,屋里的窗户可以通往屋后,他可以从窗户逃走。
纵使只有十岁,他也是血性男儿,遂倔强地站在娘亲身侧,不肯离去。
风起时,飞花手剑,落英为刃,平时连条鱼都不杀的女子,往日熟悉的窈窕身影竟成罗刹魔女,无一招不见血,无一式落空。
风住时,满眼红泪,一地尸骨。
“旋覆,你罪孽深重,师门是不会放过你的,无论天涯海角,你将永不安宁,你的孩子——也永不能安宁!”院中仅剩的一位玄衣人说,他的脸藏在一张斗笠之下,声音格外阴沉。
“旋覆甘愿一人承担所有罪责。”旋覆不再出手,她语气柔软,却字字坚定。
“果真如此,为何不束手就擒,同我回师门?”那玄衣人道,冷风扬起,他的斗笠却不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