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半夏的话语,再次击中了青衣男子的心,若说这世间还有女子令他捉摸不透,那绝迹属眼前的女子。“你可否想过,若想反抗,即便身为皇上,亦能反抗。若不想反抗,即便为平民,亦不会反抗。这种事情,只关乎个人,与身份无关。”
算他狠,抓住了她话中的漏洞,她早就知晓此人心思缜密,绝非善茬。能及时察觉到别人话中的漏洞,且能迅速给出回击,此人的反应速度,着实不是一般的灵敏。“话虽不差,可皇室中人反抗的代价太大,一般人输不起。且看,迄今为止,你见过哪个皇上要美人不要江山?又见过哪个王爷为了女人甘愿放下自己的荣华富贵?相对而言,平民百姓失去的东西少,代价小。姑且不论别的,咱朝当中,听闻有位尚书唯有娶了一位夫人。不过呢,你能有这种觉悟,已经令我有些讶然。然则,你也该明白,身份越尊贵,越有许多情非得已,所考虑和顾忌的东西也越多。”看他的年纪,应该早已妻妾成群,且身份非凡,这些道理,他定然比谁都明白才对。
“尚书?安郡王此生唯有一位王妃,这事难道你不知晓么?安郡王应该也算是皇室中人吧?”
好一记漂亮的反击,她怎么将安郡王的事情给忘记了,这位王爷,毕生只有娶了一位王妃,王妃离世之后,出家到了五台山当和尚,虽是代发修行,可从此再也没有沾染过半分红尘。要说她在这世间最羡慕的感情,就属这位安郡王和他的王妃。“安郡王自然算是皇室中人,可像他这般至情至性之人,数百年间,皇室也唯有出了一位。再者,从身份的角度而言,安郡王毕竟是郡王,并非皇上和亲王。还是那句话,拥有的东西越多,难以舍弃的东西就越多。再者,若是皇上,即便他自个再想出家,朝中的大臣和皇太后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么?要知晓,皇帝可并非他一个人的皇帝,而是天下所有百姓的皇帝。别看他高高在上,其实有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得他抉择的。”
不知是被她给说中了要害,还是不曾料到一个女子会说出这番大道理来,青衣男子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但似乎并给是探究,而是某种颇为复杂的神情。该死的,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显摆自己,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番的言论,即便她心知肚明,可绝不该在一个男子面前讲出。昔日,就算对着她的大师兄荣天,她都是有所保留。为何?只因她总是想在荣天面前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虽说个性这种东西不好伪装,虽说她性格直率,虽说即便装淑女,可毕竟还是会暴露出真性情,但她仍竭力装出一个寻常女子的模样。可不知为何,今日在这青衣男子面前却是失了分寸。
青衣男子并未立即接下话茬,而是伸手又在树干上敲了几敲,隔了短暂片刻,才说道:“此言通透,受教了!”
“那可不敢当,不敢当。”半夏的视线,并不在青衣男子的脸上,而是在他的手上,在那双修长无比的手上。这样的手,天生就是弹琴所用,想来他一定懂得音律,且弹地一手好琴。她的身边,也有这样一个拥着修长双手的男子,那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大师兄荣天。可惜的是,荣天的手指受过伤,从此之后再也无法抚琴。当她知晓此事之后,采用各种手段研究治疗的方法,可年代久远,回天乏力。如今,盯着这一双同样修长无比的手,半夏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这若是荣天的手,那该多好。多想看到荣天抚琴的场面,倘使把这双手长到荣天的手上,岂非就可以达成心愿?
“何以盯着我的手发呆?”
这道声音,将半夏拉回了现实,“你这一双手,长地着实好看,我方才在欣赏,在欣赏。”说着,还做出一个花痴一般的表情。她岂是在欣赏,而是在打这双手的主意,而是想剁了它。
有人夸奖,正常情形下应该客套一下,然而,青衣男子似乎又陷入了深思当中,半晌都未曾说话,待抬起头来,眼里有了淡淡的笑意,“你这奴隶,是打算从今日开始做起呢,还是给你一些时日做准备呢?”
“你的意思是,你当真不是皇上?”半夏问,眼里有了几许错愕。
“当真。”青衣男子答道,眼神沉静,看似不像撒谎。
“那这里是?”半夏仍是不可置信,整个一蒙圈的神情。
青衣男子并未答复,而是问道:“明日呢?明日如何?”
半夏反应了半晌,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明日?别介,还是今日吧,还是此时此刻吧。这个鬼地方,到处都是机关,你既然能进来,必然也能出去。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赶紧带我出去。”关键是这里的机关和药王谷的机关还不一样,导致她不敢轻举妄动,怕分分钟死在暗器之下。青衣男子是何身份,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带她离开。
青衣男子并未应允,似乎再次陷入了深思当中,隔了半晌才说道:“明日午时,我带你离去。”
瞥着青衣男子转身的背影,半夏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就是皇帝,分明就是皇帝。”
步伐停住,青衣男子回头问道:“你方才说什么?”眼神极其复杂。
半夏一笑,道:“我说,即便你如今不是皇帝,总有一日会成为皇帝的。”
隔了许久,隔了许久许久,青衣男子才开口,“何以如此笃定呢?”
“直觉,只能说是一种直觉。”半夏如是答道。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你就不怕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青衣男子的眼前,又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晓呢?但凡你只要不是个傻子,绝迹不会将这种话告诉别人的。”半夏再次如是解释。
“明日午时,等我!”青衣男子丢下这句话,一个轻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