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斗虚城雄伟壮观的青色城墙,洛言不禁生出几分感慨,接近六年的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
洛言和南宫羽随着人流穿过由百炼精钢铸成的巨大城门,进入了斗虚城。
叫卖声、吆喝声、斗嘴声,声声入耳;
生意人、读书人、修星人,人人擦肩。
行走在热闹的街道上,洛言精心推荐了几款闻名斗虚城特色小吃,引的南宫羽心动神迷,赞美不绝。
啃完两串以斗虚城独有的甘晶熬炼成汁制作的冰晶葫芦,洛言擦了擦嘴,对南宫羽说道:“南宫兄,我许久未归,有几位朋友需要拜访,若不嫌弃,可去通明街的段家楼暂作歇息,那是我三位兄弟的买卖,也算是帮我照顾一下他们的生意。”
“洛兄尽管自便,无需客气,晚时我自往段家楼去。”南宫羽嘴里咬着甘甜入味的冰晶葫芦,嘟囔着说道。
洛言辞别了南宫羽,一路向守城军楼而去,守城军楼为斗虚城守城大队的驻扎地,共有四栋,分别位于东西南北四方城门附近。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位于军默街的守城西军楼,正巧碰见一个例行巡城的守城分队归来,洛言快步赶上,一番询问后,得知齐市大哥竟然因为表现突出,深得守武战将信赖,被调到了战将府任亲卫队长。
虽然没见到齐市大哥有些失望,但洛言还是为他能够得到晋升而感到高兴,跟那队守城分队打了声招呼后,便径直往醉仙楼走去。
夜幕渐渐降临,醉仙楼的酒客也慢慢多了起来,一身浓妆艳服的老鸨在楼前迎来送往,与一众老熟人随意调笑着。
夜风袭来,自她微敞的薄裙间吹过,送来一阵寒气,带走几缕腻香。
三楼翠露阁中,轻纱粉黛的雪烟与一名相貌威凛的中年男子相对而坐,绣桌上摆着一个银制温酒盘,下方燃着精致小炉,盘中乘着热水,温着一壶美酒。
人是斗虚城首屈一指的清倌人,壶是产自千里外落工城天瓷坊的上等青玉瓷壶,酒是醉仙楼新开的百年醉仙酿,皆是难得之物。
中年男子端起一杯醉仙酿,轻轻的抿了一口,含在嘴里慢慢吞下,一点点的划过喉咙,细细体味那股香醇、淡雅、缠绵和一丝灼热。
半响之后,长舒一口气,叹道:“终是让我等到了这杯百年醉仙酿,足足七十年啊,所以哪怕他们都拦着我,我也一定要来喝这一壶,来,满上!”
雪烟素手轻抬,一节藕臂自粉纱中滑出,纤细的玉指从银盘中端出青玉瓷壶,轻柔的倒入瓷杯中,入杯七分而止。
中年男子眉头皱了一皱。
雪烟轻声说道:“将军身体要紧,虽说酒已温热,但也不宜多饮。”
男子眉头未展。
雪烟再倒一分。
“叮!”的一声,青玉瓷壶重新被放回了银盘。
“罢了,不难为你。”中年男子再度举杯,正欲送入口中之时。
一阵敲门声响起。
中年男子眉头瞬间皱紧。
不是因为美酒佳人被打断,而是知道定是有大事发生。
门外之人跟了自己太长时间,比他自己还熟悉他的脾气秉性,既然在这种时候打扰他,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中年男子放下酒杯,略带无奈的说道:“真是难得一刻清净啊!”
雪烟轻启朱唇,柔声道:“将军身系斗虚城百万人安危,自是日理万机,难以偷闲。”
告辞雪烟,出了翠露阁,一个身材中等,面容刻板尖锐如刀削般的男子落后半步,跟在中年男子身旁。
薄如线条的双唇不断开合着,却不闻其声。
中年男子的两条浓眉越靠越近。
***
洛言好不容易从老鸨两条腻滑的胳膊下逃脱,一步两个台阶的向三楼爬去,路上不断与各位姐姐打着招呼。
迎面遇见一高一矮两个中年男子,擦肩而过之际,洛言脚步一顿,压抑住体内星力的躁动。
回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转过楼梯口的两人,心中暗讨:“这人看着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为何会有如此浓重的杀气?”
思索片刻,不得其解,洛言摇了摇头,只要跟自己无关他也懒得去管,大步来到翠露阁,轻轻敲了几下门。
只听门内传来一个悦耳而熟悉的声音,“进来。”
洛言没有推门,又敲了几下。
只听里面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个嘟囔抱怨声:“谁呀这是,那么大架子呢?还让姑娘我亲自开门?”
“吱呀!”一声,贴着荷花沾纸的房门打开,露出一张娇颜,与数年前一般无二,未有一丝线条变化。
雪烟抬头一看门前站着的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年轻人,先是一愣,而后激动的抓住他的双臂,开心的笑道:“小言子?你怎么来了?难道是从那个老妖怪手里逃出来了?”
洛言尴尬的说道:“呃...是啊!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来来来,快进屋来,外面怪冷的。”雪烟拉着洛言进入屋内,招呼他坐下,瞪着杏眼,好奇的问道:“真的啊!太厉害了小言子!我后来听大供奉说那个老妖怪厉害的紧,连他都不是对手呢!我还以为你永远逃不出来了呢!”
“那你说的,我是谁?那老妖怪再有能耐,又怎敌得过我千般变化万种手段!”洛言大言不惭的说道。
“对对对,我们小言子是什么人?那可是十二岁便能认全醉仙楼姐妹的男人!”雪烟抿嘴笑道,百媚横生。
洛言无语,赶紧转移话题,从怀中掏出一个缺角的天星玉佩,递了过去。
雪烟一愣,伸手接了过来,只见椭圆形玉佩上刻着六颗连在一起的星辰,而缺的那一角应该是还有一颗才对。
“这是...”雪烟问道。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宝贝,别看它碎掉了一角,像是不值钱一样,其实厉害的很,雪烟姐你随身带着,早晚或能用的着。”洛言认真说道。
而正当此时,宇宏界内,宇宏翻箱倒柜半天后,挠头纳闷道:“真是奇了怪了,跑哪去了?我明明记得就放在床底的啊,怎么就没了?”
另一边,斗虚城西城一个赌坊的地下室内,相貌威凛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昏暗的灯火像是感受到周围的气氛一样,飘摇不定,映照着他阴沉的脸色。
“都死了?”中年男子沉声问道。
“只有袁武不知去向,窦武宗回报也没有提及是否回宗。”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正是出自那名中等身材的侍从。
“这帮废物!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就他们这些下三滥的东西也配去招惹星阁的人?!”中年男子忍不住骂道。
“据回报说当时商船上只有七名实力一般的年轻弟子,袁武应该是认为有把握全歼,才会贸然出手。”面容刻薄的侍从解释道。
“蠢货!他以为全部杀光人家就查不到了?星阁是什么地方?到时怕是给他十个脑袋也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中年男子揉了揉眉头。
“给武章发一封密信,让他把手上的事停一停,先去把窦武宗清理了。”中年男子吩咐道。
面容刻薄的侍从应了一声是,正要退出去,又被叫住。
“算了,还是伏图你亲自跑一趟吧,让他去我不放心,况且鉴于现在的局势,他的事也得加快进度了。”
“好!”
名为伏图的侍从离开密室后,中年男子眼光闪烁不定,陷入了沉思。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他原本的计划,战弩暴露,相信城主府的调查很快就会下来,还牵扯到了星阁这个庞然大物,使他心中一阵阵烦躁。
紧紧的握了几下拳头,中年男子心中吼道:“两年!再有两年!我就可以功成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差错!我如何能够甘心!”
中年男子转头望向一旁那扇紧闭的铁门,眼中闪过一阵剧烈的挣扎,片刻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向着铁门走去。
洛言在醉仙楼待了许久,喝光了哪壶百年醉仙酿后,终于告辞而去。
略带醉意的慢步在星光照耀下的斗虚城,洛言不由自主的想到刚刚擦肩而过的两个中年人,那股浓烈的杀气,和极力克制下仍然不断翻滚的星力,总是让他心中有一丝不安,所以才第一时间将从宇宏那偷来的天星玉佩送给雪烟姐,并叮嘱她一定要随身携带。
胡思乱想间,洛言来到了通明街,推开段家楼的大门,迎面看见正在收拾桌椅板凳的段家三痴兄弟,尽管晚秋的夜已颇为寒冷,但三位身强力壮的汉子依然是仅着一件短衫,露着坚实的肌肉,卖力的做着杂活。
看见有人进来,段大头也不抬的说道:“今日客满,小店已经打烊了,还请客官另寻他处吧。”
“没事,我这人不挑,就跟你们挤一挤就行了。”洛言笑着说道。
听着熟悉的声音,段家三兄弟一齐抬头望来。
“小言子?!”三人同时喊道。
话音一落,三人扔掉手中的扫把抹布,冲了过来,段二一把拍在洛言的肩上,势大力沉,可洛言却纹丝未动。
“哈哈!可以啊小言子!几年不见,结实多了!”段二咧开大嘴,哈哈笑道。
“那你说的,小言子跟着那个老神仙修炼了这好几年,肯定厉害的很啊!”段三大声说道,声音浑厚有力。
“那倒也是,话说那老神仙可真是厉害,三两下就把俺们撂倒了!事后竟然还不怎么疼,真是神了!”段二砸吧嘴说道。
“哎?小言子,那老神仙来了没?让他也教教俺们三个,那样以后看谁还敢在俺们段家楼闹事!”段三瓮声瓮气的问道。
段二抢着说道:“要什么老神仙,小言子现在既然回来,那肯定是出师了,直接让小言子教俺们几招不就行了。”
段三一拍光亮的额头,笑道:“对啊!你看俺这脑袋瓜子,就是没有二哥你转的快!”
这时段大终于插上话:“教啥教啊!以后直接让小言子住在楼里不就行了,俺们兄弟四个一起吃香喝辣,多快活!”
这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有洛言说话的机会。
好在洛言早已习惯了这幅场面,只是微笑的等着他们三个说完,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我是没法在城里长待了,不过这几年的确学了点拳脚功夫,只是现在饿了一天了,实在是没有力气教你们了啊。”
“啊?那可如何是好啊!”段三挠了挠沾满油烟的头发。
“啪!”的一声,段二蒲扇大的巴掌一下拍在他的脑袋上,大声说道:“你个憨货,还不赶紧去后厨端点酒肉上来!”
段三醒悟过来,也不恼怒,一溜烟跑向后厨。
段大在身后提醒道:“把你私藏的那条猪后腿也切上来!”
段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桌子绊倒,嘴里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