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要跳!不要!”红樱声嘶力竭地大声喊叫,一颗心仿佛快从胸腔里蹦出来,呼呼地喘息着,睁开了眼帘。
眼前是一片雪白。
雪白的墙,雪白的窗框,雪白的床,雪白的棉被,身上穿着衣服也是雪白的病号装。
这是怎么了?
难道我进了医院?
红樱呆呆地坐在病床上,脑中涌现出一幕情景。
对,那个晚上,她住在九寨沟的酒店里,因为同住的女孩没有回来,自己到处去找她。找了好一阵子,最后在一处山崖边找到了她。
可是,她竟然想要跳崖自杀!
这么年轻的女孩,不过才24岁,跟当年自己和江磊分手后,他结婚时的我一样的岁数。
24岁,美好的生命才刚要绽放,她怎么舍得告别人世!怎么可以!
红樱哀伤的又叫喊了起来——
“小朱,不要跳!你听我说……”
她匆匆而又急切地冲上前去,手臂伸长,想立马揪住小朱。
“你别过来,不要过来。苏阿姨,我……我不想活了……”
昏暗的光线中看不见她的面容,只听见她悲伤的声音。她抽泣着。
“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跟我说……”
红樱按捺住急切的心情,平息那因突逢意外而激荡的呼吸,缓缓地轻轻地格外温柔地说道:“小朱,有什么烦恼什么伤心,你跟阿姨回去酒店,我们好好说,好不好?来,跟我走,好吗?”
她一边安慰,一边走近小朱。
小朱的哭泣声渐渐止歇。
突然,她又叫了起来:“不,我不要!我不能……”夜色中她的身影后退了两步。
“啊——”
她向后倒了下去。
红樱心头一震,冲上前去,用力一拉。
脚后跟一个颠簸,右手由于过度用力拉扯,似乎连筋也扯断了,很痛。
但手里的小朱如愿地被红樱一把掀到了身后。
红樱身子却向前一冲,脚下一踩空,掉下了山崖边。
黑暗中,身子像腾云驾雾一样,软绵绵地无处用劲,耳旁呼呼地吹着寒风,天上挂着的星斗和弯月似乎在飞速地旋转,月光星光似乎越来越璀璨而刺眼,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圈。她的身子在不断下沉、下沉,很久很久,既没有撞上山石树木,也没有着地……
不知什么时候,红樱闭上了眼睛,晕了过去。
医院。
红樱醒过神来,看看四周。
这是什么医院?
九寨沟这边的吗?
伸展了一下四肢,嗯,好像没什么事。
她轻松地笑了笑。
哎哟,不禁抽了口气。
脸上有些刺痛。
是伤到脸了吧!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来,只伤到脸,应该说自己很幸运。
她从床上下来,走进厕所。
医院的条件不是很好,相当于鹭市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水平。病房里没有空调电视,厕所里没有热水,只有一个小得可怜的洗手池和便池。哦,墙上挂着一面四四方方的镜子。
红樱站到跟前,上半身向前倾,往镜子里仔细看。她想看看脸上的伤严不严重。
嗯……“啊!”她惊叫了一声,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会变了?
红樱又上前一步,视线投向镜里。
是真的不一样!我的脸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受伤太重,整容?
可是,整容,不该是等我醒来,找自己的照片整成自己的模样吗?
再说,不是说国内整容的水平比较落后吗?怎么会……
红樱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左脸上还有一处擦伤,看上去红红的,脸上的刺痛感觉就来自于它吧。红樱猜测道。镜中人的右脸颊没有一个酒涡。这不是我的脸!
她又仔仔细细地端详脸上的五官,不去注意伤痕的话,五官长得比自己原先的更精致更好看,嘴唇小小的像花瓣一样娇嫩,两只眼睛水汪汪的,似乎是人们口中的狐狸眼,清澈又带着一丝天然的妩媚。这不是我!
尤其是,她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来岁。而自己都四十出头了。
困惑中的红樱三步并作两步往厕所门外走。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里头只有一张床,只有自己一个人住着,没有人陪护。
那么,当初是谁救了自己,把我送到医院来的?
她的目光在不经意间发现病床的尾部垂挂着一张病人病情档案卡。
取下来一看,咦,怎么不是我的名字?竟然是叫“黄莺”,现年二十二岁。
脸不是我的,姓名也不是我的,那我到底是谁?我不是苏红樱吗?我是现年四十一岁的苏红樱,不是二十二岁的黄莺!
红樱急了起来,在原地踏步了一会儿,没见到有人进来,索性到外面探查看看。
扶着门把,正想开门,迎面一个白衣护士推门进来。
“你好,我正要给你量血压,你快点躺到床上去。”
红樱笑了笑,退了回来。
挽起袖子,护士把测量仪缠到红樱的手臂上。
老掉牙的测量仪!是那种传统的用了许多年的仪器。奇怪,现在医院不是都用了更精密的仪器测量血压吗?
红樱目光一边留意着手臂上护士的动作,一边感到困惑不解。
“黄莺,你今天的血压情况已经恢复正常。”
那个护士温婉地笑着说。
红樱扯出一丝笑。黄莺,还真叫黄莺啊!我怎么就成了黄莺了?
“护士,我,我在医院住了多久了?是谁送我来的?”
“你住了四天了,来的时候晕着的,听你哥哥说,你是从山坡上掉下来的。”
那个护士耐心地解释着,说到黄莺哥哥的时候,脸上似乎有了些许红晕。
哥哥?我哥哥?我有哥哥吗?难道是个男的救了我,又把我送到医院来了。
“护士,那,今天是几月几号了?”
“12月6日。你有什么事吗?”
12月份?红樱惊诧了一下,在九寨沟玩的时候,不是才9月下旬吗?怎么一下子就到12月了,而且,不是才住院4天嘛。那,之前,自己在哪里?
护士记录完检查结果,收拾完东西,就走了出去。
红樱静了一会,也开了门。
医院的走廊不时地有人经过。现在是下午时分,墙上有圆形时钟告诉红樱,14时36分。医院下午刚上班不久吧!白大褂医生护士们不时出没于某些病房。
红樱闲逛着,来到了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的所在地。
突然间,红樱怔住了。
1999年12月6日星期一14:40
鲜红的数字在护士站的墙壁液晶板上跳动着。
红樱的心也扑腾扑腾地跳动起来。
怎么会!1999年,那显示板没有坏吧?
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
是真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她随手扯住了身边经过的一个中年人,问了句:“阿伯,今年是哪一年?”
那个中年人脾气挺好,回答道:“1999年兔年!”说完朝着红樱轻轻笑了笑,兴许是有些好笑这姑娘是不是晕了头了,竟然连哪一年都给忘了。
红樱震惊之余,没有忘记道谢:“谢谢你阿伯!”
说完赶紧掉头往病房走。
手忙脚乱地关上病房的门,一屁股落在床上,满肚子的恐慌,满脑的震撼。
我重生了?
我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回到了1999年!
那么,2016年的红樱,真的死了么?那么,我的房子我付出那么多心血的收获,还有我的儿子,他们都不存在了?
心痛,难舍,思念,种种复杂的情绪不断地滋生蔓延,红樱沉浸在其中,热泪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