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鹭大江磊家。
江磊手中执着信,是红樱三天前写来的信。这封信,不是他亲自从家里的邮箱掏出的,而是他的妈妈怒气冲冲地看到他一回家就摔到他眼前来的,只是没有当即发威,而是回到了厨房。
至于为什么之前那么多次与红樱的来信,他妈妈没有像这次这样的愤怒,甚至没有多大的好奇,那是因为没有人去告状,而且红樱一手漂亮洒脱的字体,也根本猜测不出写信者的性别,说不定还被曾经欣赏过的江磊爸爸当成是男性朋友与江磊的通信。这可是有据可依的。那一次他老爸帮他取信时还以探究的眼神多瞅了几眼呢!
今天下午在中山路与红樱的意外相遇,因为身边多了几个发小伙伴,江磊知道红樱很不开心。瞧她满脸的别扭不自在,那僵硬的笑容,完全失去了平日那份活泼可爱与聪明灵巧的劲儿。他也很无奈。当他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他隐约觉察到当时那场面有些不对劲,好象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着她对着自己依旧一脸的笑意,江磊心里也很难受——她恐怕受了什么委屈,却没有倾诉出来。
江磊深知,自己的那几个发小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尤其是李子,性格高傲好强,眼光很是挑剔。而蓓蕾,从小就纠缠着自己,看似柔弱,实则有着不同寻常的霸道,或许还把自己看作是囊中之物,容不得别人觊觎。她对红樱的态度恐怕是毫不客气的。想到这里,江磊心里对红樱充满了歉意和心疼。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了,从那节奏中可以去判断敲门的主人心情绝对不痛快。
“进来!自己开门。”江磊喊了一声。
江磊妈妈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果盘上还细心地插了几支小牙签。
“阿磊。吃水果。”她把果盘放在江磊面前的书桌上。然后在桌旁的一张木凳上坐下,明摆着是要与江磊促膝长谈的架势了。
“妈,你不是给我送水果来的对吧?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有事找我?”江磊嘴边含笑,目视着对方。
“嗯,你这孩子自小机智得很。我确实有事要与你谈谈。”江磊妈妈的态度变得郑重了。她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眸子在镜片后面闪着光,嘴唇紧抿,脸上不带一丝笑意。
江磊不发一言,刚刚的笑脸也随之消失,沉静地看着他的妈妈。他心里隐隐怀着一丝不安,似乎猜想到妈妈会跟自己谈些什么。说不定与红樱有一定的关系,不,一定有关!光凭进门时妈妈之前的动作就知道了。
“今天你和李子他们去逛街是吧?”
“是,先前我有事找他们帮忙,今天回请。”江磊的回答简洁利落。心里嘀咕:今天老妈是在审案子吗?这么究根追底的,真不愧是法学院的教授啊!反正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蓓蕾这丫头,告诉我你们今天在街上遇到了一个人。”
“噢,对,有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她是我们厂里的一个主管。”江磊见招拆招,但采取了迂回之策,没有说出什么重点。
刚一说完,他主动询问了:“妈,蓓蕾那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了?让你今天完全不大对劲!几乎丧失了你大教授的体面与高贵,竟然一进门就朝着我发火。”
“阿磊,你——”他妈妈似乎尚未想好接下来的拷问,停顿了片刻,叉了一块火龙果,那么猩红带着点点黑粒的果实,递到江磊嘴边,“来,先吃块水果。”
江磊顺势含住了火龙果肉,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胸口那微微的紧张和不适,又抬眼直视对方。
“阿磊,那个女孩条件不行。她不适合进咱家的门,你的女朋友甚至是将来的妻子绝对不能是她。”江磊妈妈此时心平气和,语重心长地说道,“咱家的门槛高,不是她一个农村女孩可以高攀的。更何况,听说她才高中毕业。”
江磊一听妈妈的这番话,心里沉甸甸的难受。这些情况,自己也早就明白,可是红樱是一个很好的女孩,一年多的来往通信,两人相交的快乐已经令自己欲罢不能了。难道找个农村女孩当女朋友当妻子真的不行?谁规定必须要门当户对的!
江磊正了正微沉的神色,让自己脸上挂上一丝笑:“妈,她现在还不是我的女朋友。但我真的想让她当我女朋友。她很好,以后你认识了就明白了,你会喜欢她的。”
江磊妈妈失去了刚才的镇定,眼睛里冒出了火花:“我跟你说的难道全然一无是处,不值得你思量一二?”自己儿子这么出色,才学、外表、家里条件都这么她,怎么能够找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感情,感情也不见得有多深吧?他们不是才认识一年多吗?以前还只是写写信,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啊,能有多深的感情!
“儿子,你这么优秀,你可以娶更好的女孩子,你要慎重考虑啊!妈妈现在不给你太大的压力。其实就算是蓓蕾,她的条件也比那个女孩好太多,你也可以考虑一下她的。”江磊妈妈的怒气很快就平复了下去,看得出来她是个很理性而有自制力的人,江磊的遗传基因真的很强大。
“蓓蕾?蓓蕾她只是个妹妹一样的人物,我对她没有想法。”江磊对蓓蕾从小的纠缠有些厌烦,这次竟然还在老妈面前说坏话,破坏自己和红樱的关系,下午对红樱也很无礼,说起她,他心中的不满就更多了。怎么可能拿她当女友甚至老婆!
“妈,咱们不谈了好吗?我会认真考虑的。你相信儿子,好不好?”他以退为进,打算先避过这次追问,以后慢慢让妈妈扭转对红樱的态度,想办法让她喜欢上她。况且,如今自己跟红樱八字还没有一撇,还只是牵牵手,根本还没什么亲密关系,遑论什么妻子老婆呢!
“总而言之……”他妈妈还想再说什么,江磊一下子止住了她:“好了,老妈,天色已晚,咱们休息好吗?明天星期一,我厂里还要开两次早会呢!”江磊在永信延续了兴大的某些传统,每周一必开一次大早会,全厂人都要集合,说说一周大概的生产安排,给大家鼓鼓士气加加油。而每天早上在办公室也必有十分钟的小早会,内容围绕一天的工作安排提出要求,强调重点。江磊对早会一向十分重视。
江磊妈妈离开房间之后,江磊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两臂撑在后脑勺下,陷入了沉思。
红樱对他的感情毋庸置疑是真的,两人的默契也是真的,她今天的信上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她也希望两人的关系有所界定,能够确定下来。自己也同样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下一步,自己应该怎么做呢?今晚妈妈的态度让自己也明白,两人要顺利地走下去,阻力恐怕是不小的。只能先隐瞒着大家,以后慢慢改变他们的观念和想法了。
沉思良久,江磊打定了主意。他决定,下周末主动约红樱到外面走走,两人来一场正式约会,确定并加深彼此的感情,这不是男人该有的举止吗?哈哈,男人,自己要有女朋友了!哈……
清洌好听犹如清泉流淌的笑声顿时在房间内响了起来。外面客厅里还在看书的江磊爸爸转过头来望了一眼,困惑不解地笑笑。自己儿子今晚怎么有些不一样?这笑声透着股欢快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