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劳动节,全国各行各业不管任何身份都能享有三天的假期,这三天里,商场购物、出门旅游、亲朋好友聚会……到处一片红红火火的景象。
在这样热烈的节日气氛里,有一个地方,却充斥着一股悲凉、痛苦、压抑,还有无法克制的愤恨和挣扎。
这是一座外观典雅、内在装修高档华贵的别墅,从客厅里摆放的那套精美而又昂贵的进口真皮沙发以及茶几上一副十几万的漂亮茶具上看,这一家的眼光和生活品质应该算是不普通的,不管这些贵重东西好用不好用,至少他们在物质上不会委屈了自己,舍得花钱,或者是特别注重虚荣和面子的人。
客厅里两张单人沙发上,一左一右分别坐着一男一女。那个男的是个中年人,稍微圆胖的脸形看上去在世故明理之外,似乎更添了一丝老实憨厚,像这种脸形的人,若不是真正沉稳踏实的性格,那么只要在脸上多挂上一点微笑,就几乎可以确定他是个笑面虎的类型,明里满面春风,肚里诡计多端,绝对腹黑的货色。
这样的人,城府极深,常常不动声色,七情六欲也只淡然处之,即便遇上什么突发事件,他也会冷静理性地先行作出决策性的安排,摆脱危机险境,不会轻易喜怒形于色更甚至大喜大悲。
这个中年男人,正是夏爱莲的老公钟正扬,平日总是一副成功的从政者形象,可今日,这样一个冷静理性从来不易被激怒的人,却在家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狂性大发!
“夏爱莲!你给我滚出去!我们离婚!”
本来作为一个多年来在官场上冲锋陷阵努力打拼的人,他深深明白后方安定的重要性,所以自从一个多月前得知妻子的过去发生过那么多卑劣之事,却又认为妻子一向温柔娴雅又顾家,如今虽然猝不及防让他发现了妻子有这么一个阴暗面,但是为了家庭的安稳他仍旧当作不知情没有发作,维持一贯的平和。就算做不到原谅妻子的欺骗,可至少也能保持相敬如宾。
可惜,事态的发展是不以他们的情感及意志为转移的。苏家对夏爱莲的报复手段,毫不留情,步步加深。
首先是直言告知了钟正扬,希望他作为丈夫能有效地惩罚作为妻子的她,毕竟他是夏爱莲的老公,是她感情和名利上的依附和慰藉,如果夏爱莲因为真相的暴露而遭到自己最在乎的人的重重打击,那么这种感觉是不是让报复的人觉得更残酷而愉快呢?
不用自己出手,假手于人,这是一种更妥帖而且高明的方式!而且,对夏爱莲展开的任何一种报复,其中之一应该来自于她最在意的丈夫对她的观感和处置,所以秋叔接到苏老爷子下达的任务后,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人与钟正扬接触。可没想到,人家却能忍耐和包容自己妻子的过错,居然按兵不动!
于是,秋叔第二次出手了。
他通过熟悉的人际关系网,在京都各世家及官场上,暗暗宣扬夏爱莲当年所做的丑事,包括她未婚生女、欺瞒钟家、偷梁换柱的事,这些事任谁都无法想象这是那个外表娇柔娴淑的女人所做出来的。
所以,京都中一时间仿如宁静的湖面突然被丢下一颗石子,顿时激起了千层涟漪,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在私底下渐渐传开了,人们以鄙视的目光和轻蔑的语气围绕着夏爱莲,虽然嘴皮上不明说,可上街购物或朋友聚会时遇上她,总难免变得态度轻慢和恶意。
夏爱莲跟钟正扬结婚后二十多年一直过得顺风顺水,没遭受多少委屈,人又长得漂亮,过着有钱有权少奶奶官家夫人的日子,别人与她在一块大都是吹着捧着很是怡然。如今人家的眼光态度一变,她很快就察觉了。
于是,淡漠隔阂、冷嘲暗讽、无事也可生非了。她跟经常在一起的几位富贵人家的妇人就吵了起来。人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众目睽睽的干脆将她的事情大白于天下。夏爱莲被震住了!
后面的流言一传十,十传百,都传开了。京都的某些小报杂志上,也开始写起了匿名的故事,但目标统统指向夏爱莲和钟家。这些手笔是秋叔派人去推动的。
流言可杀人!可惜,夏爱莲虽然虚荣爱面子,虽然因为这烈火燎原般的流言而感到日子痛苦难过,不怎么敢出门消费,虽然担心被丈夫知道后会怎样地大发雷霆作出可怕的重罚而坐卧不安,不过,她终究是个心理承受力够强悍的人,或者说,脸皮够厚,是啊,像她这么一个汲汲营营、敢于为了富贵前程而抛弃亲女、泯灭良心的人,又怎么可能经受不起这种程度的流言的打击呢!
这些都是出乎苏家的意料的,他们没想到这个坏女人如此不可动摇,这样的报复对她来说似乎并不算痛苦;所以接下来秋叔又按照原先的布局下手了。
苏家三代人经营数十年,无论老爷子还是苏向东兄弟以及年轻一辈的苏红军,在华夏军政界,绝对具备一流的地位,人脉深且广。想要办什么事,难度绝对不大。
于是,托他老婆的福,钟正扬的事业开始遭殃了。当然这还怪他不肯主动出手惩戒老婆的错误,这回他绝对是被连累了!可想一想,自己老婆干了坏事,你作为老公不理不睬,视若无睹,只会作冷处理,这哪能行啊!你不遭殃,那谁遭殃?
搞清楚弄明白前因后果之余,这回钟正扬终于在家中冲着妻子耀武扬威大发脾气,要赶她出门甚至喊出离婚二字来。
听到丈夫对她说要离婚,这么陌生从来没有听过的词语,夏爱莲伤心地从坐着的沙发上滑下来,泪流满面:“怎么会这样?老公,你怎么能跟我离婚?!”她回忆起多年来对他的温柔体贴,顺从与关心,他却说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话,她不由怨愤地叫道,“钟正扬,二十多年我跟着你含辛茹苦任劳任怨,照顾家庭和孩子,为你做夫人公关给你做坚强后盾,你怎么能这样子对我?!”
钟家客厅里此刻还有第三个人,那就是他们的女儿钟清涟。钟清涟就读于北大,外貌取钟家夫妻两人的优点,有夏爱莲妩媚的大眼睛和钟正扬的高挺鼻梁,所以长得不像她妈妈的柔婉,气质明媚大方,性格刚强独立。自小学习出色是学校说一不二的尖子生,也是父母最引以为豪的女儿。
对于妈妈当年所做的事,就跟晴天突然打了个霹雳一样,钟清涟意外之后纵使能够体谅却很难接受它,尤其是妈妈居然生了个比她还大的女儿,按道理她还得唤那个私生女为姐姐!
哼,姐姐!哪来的姐姐!听说不久前被送到了外公外婆家里,就在离京都不远的天津。舅舅这些年做服装生意很顺利,购置了房产在天津,已经算是定居了。他把外公外婆接了过去,如今,还要接纳妈妈那个私生女儿……呵,舅妈可不是好相处的,表哥个性也挺要强,天知道那边这段时间有没有热闹起来?
据传言,那个私生女从小在有名的世家长大,生活优越养得性格十分娇纵,跟只凤凰似的自命不凡。可如今真相揭露,人家家里找到了真凤凰,假的毕竟是假的,那个享受惯了的女人,被接到外公和舅舅家,应该很难受吧?
钟清涟叉开两条长腿,撑着双臂坐在一张没有靠背的方凳上,坐姿不端庄,思绪却在飘忽。至于眼前的闹剧——是啊,她觉得父母此刻就像是在拍戏,反正肯定是分不开的,不可能会离婚,那么再怎么折腾也没关系,最终还是会恢复正常的生活。
她沉默地看着父母亲,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不是她无情,而是因为她认为,妈妈这回确实是有错,在爸爸面前也承认了错误。可是最主要的,是她连累了爸爸的工作,人家苏家要报复她,那么她最好是到人家面前负荆请罪!这才是最要紧的。两个人再怎么要闹离婚,即使妈妈真离开了,别人也有可能会继续阻碍爸爸的前程,未必会放过钟家不是吗?
根源在妈妈这!一切谣言、报复以及混乱的局面都是由妈妈引发的,只有她才能直面事实解决难题!
钟清涟不愧是个拥有高智商的孩子,她站起来走到钟正扬身旁,一只手搭在他肩头轻轻地拍了两下,语调不缓不疾地说:“爸爸,你要冷静。我认为,如果让妈妈去那苏家,到人家苦主面前诚心诚意跪求原谅,或许可行吧!人家也许才肯放过我们……”
钟正扬抬起头看了女儿一眼,又敛下眉思索,脸上的神色慢慢沉静下来。
夏爱莲刚才已经滑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副伤心不已和几分恳求的模样,见战火硝烟暂时停歇,趴在茶几上竖着耳朵偷偷听女儿和丈夫的谈话。
她听见女儿的提议,心抖了抖,想退避三舍。后面见到丈夫的神色,似乎对女儿所言有些认同甚至还在思索其中的可行性,心跳频率不由得加快,犹犹豫豫地说了句:“我……我不想去!”
做错事的人总要承担罪责不是!钟正扬怒斥:“容不得你不去!你这个……你这个女人!当初有胆子干出那种事,你没脸承认啊!”
“我认错,我认错!可是,我不想去苏家!负荆请罪……换一个方法行不行?”夏爱莲这时候看上去有点像心虚的战战兢兢的犯人,或者说像一个敢作不敢当的小孩子,这说话的口气和内容有些幼稚,完全没有经过大脑一般。
“你还不明白,你到底闹出多严重的事了吗?还有脸讨价还价?!”钟正扬像个审判长在教训着犯罪嫌疑人。不过,大家心中有数,夏爱莲这一关是逃不过了,必须得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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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钟家三口正闹腾纠结的时候,苏家这边客厅中也在对话。
“首长,我已经打过九次电话,孙小姐始终还是关机。可能还没从黄山出来,也不知她进山林里面做什么事,人力物力花费不少,还是没办法找到她。首长,对不起!”
说话的是秋叔,他这边让人折腾钟正扬和夏爱莲,那边又跑黄山市接人和找人,这两个月忙得不亦乐乎。但他担心首长对他的工作进度表示不满,所以今天一味地道歉表示惭愧。
苏老爷子从期盼跟亲孙女见面,到担忧孙女的安全问题,这些天简直是食寝难安,不过对于亲信手下人他虽然
令出必行,可也不会不讲道理过于严苛,所以对于找到并接到黄莺的事,只有顺其自然看缘份了。
“小秋,你明天亲自过去看看!京都这边的事先放放,松一松紧一紧,跟放风筝一样才有趣!”
首长发话了,咱不假思索直接服从命令就是。于是秋叔微微一笑:“是!首长。我明儿一早就走。那,我现在先去订机票了?”
老爷子摆摆手:“去吧!”他神情暗了暗,语气怀着希冀又说道,“希望你这一趟能成功!顺利把我亲孙女给接回来。”老人眼眸微微闪烁,眼角和嘴边噙起一抹笑意。
秋叔露出安慰老人的笑容:“请相信我一定会竭尽全力!首长,我会在那边蹲几天,请您耐心等待好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