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时光,黄莺给自己制定了一个长长的学习计划,尤其是她进入门派这个幽静的山谷之后,看到藏书阁中数百上千的古籍经文时,她更加觉得时间不够用了。
灵气的汲取,在山谷之中是完全不必担心会匮乏的。丰富的灵气从山间地脉中涌出,头顶的云海其实就是成团的灵雾,还怕什么灵气稀薄不足!以黄莺的修炼资质,这两个月,只要潜心修炼,必定能以极快的速度提升功力,她的计划是至少要进入长春功法第四层!之前已经通过半年的修炼以及跟哥哥的几日双修到达第三层境界,如今在这个灵脉之地,几十天的时间,还能涨不了一个层次?那也太小看自己了吧。
内功要修习,灵气要汲取,身体经络和有关的针灸理论及实践也不能拉下。在半年的学校生活中,黄莺通读了师父给她的那本经籍《七十二经络》,对人的身体中大大小小像植物根系盘根错节的经脉和穴位,有了初步的了解。
不过,在试图挖掘身体之中这一方小宇宙的潜力以提高自身修炼速度的同时,想要将这一方面的学问转化为医学原理,遇上生病或者受伤了能运用针灸再辅以药剂进行有效的治疗,这一条道路,说来简单实则漫长,绝对不是纸上谈兵看看书自己摸索就能做到的。
这些时日,黄莺打算潜心钻研这一方面的学问,争取达到不弱于同辈师姐们的水平,利用山谷之中环境静谧无诱惑干扰,以及师父就在身边可以随时求教的优势,把理论化为实际掌握这一门本事。另外,既然想要给门派注入一股生机活力,尽力改善大家的生活,那么就必须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对大家进行一番潜移默化地影响。
无论是学习还是做事,既然要做就要全力以赴,不能马马虎虎混日子,这是处世为人的基本原则。红樱上辈子如是,黄莺这辈子亦然。
正因为如此,起初的第一个月,莲云派的山谷石屋之中,出现过多次这样的情景:
一个身穿着白色衣裙的年轻娇憨的女孩,不时地拉扯着人追问:“师姐,你来帮我看看,我这根银针插着的位置对不对,是不是‘月白’穴?还有这根,是不是‘四白’?”女孩的陪着笑脸神色十分专注饱含期待。
被拉扯追问的年长几岁的师姐望着摇摇欲坠的银针有些不忍心,又无奈又是好笑:“黄莺师妹,你一边走动身上还扎着针,不太好吧!这万一扎得准了又深了,会有危险!”
“那你先跟我说,我找的穴位位置正确不正确?”黄莺没有放弃追问。
那师姐眼眸转了一圈扫了几眼黄莺身上银针,轻轻摇头又点头不说话。
难道这两处穴位都没找准确?
黄莺忙问:“都不对?师姐……”
那师姐是个大度的,脾气好心眼好,她一处处给黄莺指点着:“这里差了两个针孔距离才是‘月白’。这根针扎错了,‘四白’不在这边!在那!”她唇边缀着笑意,温婉而耐心地说:“师妹,师伯应该跟你叮嘱过吧,你该把身体全部的经络穴位都记下来,再学习怎么扎针才对。不要指望一蹴而就,太过急于求成啊!你知道吗?师姐我单是学这些就花了整整三年的光阴。你这才几天,不用心急!”
黄莺感觉脸有点热又有点红,目光下沉望了望地面,想一想又抬起头,眸子里扑闪着:“师姐是咱们同辈中的佼佼者,是个本领高强的。那你能跟我聊一聊你关于这一方面的学习经验么?会不会让你为难了?”
那师姐拉着黄莺的手坐下,细细地讲述起她曾经的学习中出现的问题和积累下来的经验教训。
“……除了这些经脉穴位的灵活记忆方式,以后还要注重技巧的练习。比如找穴的摸索按压,下针的准确性,不同穴位下针的力度、深浅的差异,还有时间、速度、以及下针时灵气的注入,师妹,这些才是重中之重!它们会影响到不同疾病的治疗方式和痊愈时间。”
黄莺听了半天,不由得叹道:“今天,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令我获益匪浅,师姐,谢谢你!”
“其实这些东西,师伯应该也跟你说过吧?”那师姐并不居功,她疑惑地问黄莺。
黄莺扬眉笑道:“我是记名弟子,师父不会倾囊相授,要不然我就必须跟你们亲传弟子一样,隐居在这里不能出去外面了。我在外面是医学院的学生,学业不能撇下,都大三了,再一年才毕业。师姐,你在山谷中住了多久了?”
黄莺不想让别人知道,作为掌门的师父对自己其实十分偏爱,她怕遭人嫉妒算计,所以就算师父指点传授的东西并不少,她也只是不断地自谦,不想坦言承认师父对自己很好。
那师姐对于黄莺拜师学艺却无须在门派避世修行的特殊待遇,说实话,跟门派中绝大多数的同辈一样,是隐隐有些轻微妒意的,虽然比起别人来没有那么严重,但心底终究有些不适。尤其是让黄莺一针见血地问到这个在意的问题。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既然是年轻人,而且不是真正想出家当尼姑,就算修炼需要清心寡欲,但是只要是人就都有七情六欲,又怎么不会渴望出去外面走一圈,宁愿困守在孤寂清苦的山谷里呢?
所以黄莺曾经与长老的一席话,确乎道出了这些年轻修炼者的心愿。
师姐语气平淡地回答黄莺刚刚的问话:“我十六岁拜师,在门派里住了八年。”她是个能克制内心欲望的,所以没有让黄莺从她的回话中体会出她心底潜藏的东西。
黄莺赞叹道:“师姐厉害!”到底是夸她什么呢?是夸她所学的本领高强,还是夸她能甘于清苦潜心修炼八个三百六十五天?
不过,单凭门派中数十个人都能忍受一日两餐清寒饥苦不出去外面,黄莺早就已经深深佩服了。这两个月,她也相信自己能够跟她们一样清心寡欲甘于平淡的生活安静的修行。
某一日,又出现另外一幕情景:
“哎哟,疼!疼疼!”黄莺哀叫着。她趴伏在草席上,对着身边的老妇人叫唤,可惜没有换来人家的怜惜。那老妇人大约七十多岁,神情严肃甚至有些面无表情的模样。从外表上看,似乎比慧明大师的近百岁数还要苍老。不过,对这些修炼之人来说,外表的年轻或者苍老程度并不能借其推断真正的岁数。
“师叔,您怎么这么狠心哪!把师侄我弄得这么疼,难道不能不疼吗?有一种药,不是可以减轻疼痛,您不舍得给我用上,是不是?嗯……”黄莺口中似嗔怪似撒娇。
黄莺之所以会在这个沉默的老人面前作出这种活泼俏皮样,那是因为对付这种不爱说话的人,你若是也跟着默不吭声,愣愣相对,那相处起来可能就会过于沉闷乃至别扭了。
师叔总算憋出一句:“疼了才记得!”
唉,背上屁股上的疼痛,来自于当日黄莺为了捉住草丛中的一只兔子,跟着它乱跑,爬高扑低,后来从十几米上的崎岖不平的山壁上摔下来,而且没有及时反应用上轻功,真是笨蛋一个!急中生智还不懂吗?当时就算不揪住兔子的尾巴,也该揪住山壁中间长的那棵榕树呀!至少不会摔下来出丑!还受了皮外伤,导致这会儿清洗上药的时候疼得要命。
她侧转过身子瞥了老妇人一眼,可怜兮兮地说道:“师叔!我只是,只是想要捉住那只兔子,给大伙儿加餐。”她皱起眉又说,“谷中多日不闻肉香味,你们都不馋吗?年长的人可能习惯了清苦,可年轻的人总是这样,会不会营养不良长不高啊?”
师叔正色道:“修炼之人,就得能吃苦!”她的话言简意赅。
“是,经受得住长时间无欲无求静心修炼,对修行进益有好处。可是,偶尔的满足一下口舌之欲吃一只兔子不会影响到什么吧?”黄莺对这些长辈没有太深的畏惧。反正,这是小事,难不成还要门规处置?应该不会,否则做为执法长老的师叔,就不会亲自来给自己上药了。
没有听到师叔的应答后,黄莺埋着头顾自说道:“师叔,再过两个月,我出去后就给大伙调集一批物资进来,改善改善大伙儿的生活。你说好不好?不会宁愿吃苦吧?那可就叫自讨苦吃!”
头上有一只手正在轻轻抚摸着黄莺柔顺的头发,黄莺抬头看,似乎看到这个面相严肃的老人脸上透出几分和蔼之色,嘴角微微扬起。
“师叔,你也同意了,对吧?我都跟我师父说了,可她态度模棱两可的,可能是怕给我添麻烦。但是,我不怕麻烦呀,这些不算什么大事,能做的就做好了,您说是不是?师姐她们可都是赞同的,谁不想吃顿饱日子舒服一点!这个跟勤于修炼可没有多少相悖的。”
黄莺眼珠子灵活地转动着试着说服门派中的第三大掌权者。
沉默,还是沉默。看到黄莺着急了一咕噜坐起来,触碰到屁股下的伤痕,叫了一声。师叔才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