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苹果树下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悄地滑走，就像千辰抓在手心里的泥沙一样。那是唐西下午带他出散步至河边的时候他经常会做的事。
寒冬依然来临，这已经是宿千辰在唐西家度过的第五个冬天了，这时，他已经10岁了，唐西也已至不惑出头。然而在她心里她显然是觉得自己老了。
每年冬天下雪的时候，院子里的苹果树上总是落满雪花，从千辰的窗子里望去简直是一棵雪树的样子。他觉得它真的是太美了，而且在他吃饭或者饭后总会有几只麻雀落在上面叫个不停这让他觉得很是有趣，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拿出唐西妈妈送给他的那把银色的玩具手枪，然后他会认真地瞄准苹果树上的麻雀们。
唐西的爸爸和姐姐一家来到了唐西的家中，自从有了千辰之后她确实很少去爸爸那里了。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天气很冷。最先看到他们的倒不是唐西而是千辰，那时他正在瞄准树上的麻雀。然而等他开枪时他们就已经飞走了，千辰的视线随着它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大雪里，于是在远处小路的尽头他看到了他们的车徐徐地向这边驶来。
然而千辰并不高兴唐西的家人来，甚至可以说是敌视他们。从他偷偷地把一块碎玻璃扔进轿车的座垫下时就表明了一切。然而唐西的家人倒是处处体谅这个男孩，每次来他们都会带好多礼物给他，玩具啊、衣服啊……很多属于孩子的东西。在客气地谢谢之后，千辰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像往常一样锁上门不让任何人进来包括唐西，然后一个人一直待到天黑。
这次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当千辰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他的小表妹唐茜也跟着他上来了。千辰正要关上门时那个小女孩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看到她左手拿着一把玩具手枪，右手端着一盘蛋糕类的东西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唐茜的眼睛很小，这一点很向她的爸爸，然而她也很温柔和有耐心又很像她的妈妈。再结合爸爸妈妈的特征之外她还有一个很难为人所理解的特点，那就是她喜欢男孩子爱玩的东西，或者说她的性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份野性。而就在刚才她清楚地看到她的那位表哥很反感地离开了他们，一个人默默地上楼去了。早在来这里以前，她就记得这位表哥是一个很奇怪的孩子，并且也听爷爷和妈妈经常谈起他，他们说他是一个特别敏感的孩子，也是一个特别冷酷的人，他似乎总是讨厌所有人，除了对唐西姑姑好一点之外，他几乎很少和别的人交流。所以她对这位表哥很感兴趣，于是就跟着他上来了。
“千辰哥哥，让我进去吧，我一个人在下面也无聊，大人们总是谈论自己的事情。”
一阵惯有的沉默。
“你看，我带了手枪。”唐茜赶紧拿起自己的小手枪在千辰的眼前晃了一下。
“我还带了吃的，我们一起玩吧。”
千辰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手枪，就打开门让她进去了。
“千辰哥哥，这是你写的字吗，写的真好看啊，我妈妈总是嫌我写的不够好。”
“是的。”千辰看到唐茜被自己先前做的作业吸引住了。
“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哦，对不起啊，我只是看看。”
“那是唐西妈妈今天布置的作业。”
“你已经全写完了啊？”
“嗯”
“你真厉害，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我不是你的哥哥，楼下的那个才是。”
“你是啊，他也是，所以你们都是我的哥哥。”
千辰看着唐茜把蛋糕切成了很多小块，她切的实在太认真了，然后她拿起其中的一小块要喂给千辰。
“张嘴，哥哥。”
千辰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张嘴啊。”
“啊-”
蛋糕被顺利地送进了千辰的嘴里，然后唐茜就开心地笑了起来。千辰不解地望着她。但他并没有笑，也没有不高兴，只是一如既往地冷漠而已。
“哈哈！哥哥，你吃了我喂你的蛋糕，从此以后你就必须和我玩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
“你在威胁我吗，就像电视上坏人总是威胁好人一样？”
“没有，难道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千辰眼神里已经闪现出一丝的恼火。
“不知道。”他低头望着地板说道，“我妈妈死去时对我说道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可能是坏人，她说我的一生都将被坏蛋欺负，但我永远都不会有反抗的勇气。”
“可是，千辰哥哥，我不是坏人啊，我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妹妹呢？”
唐茜似乎很伤心，她双手捂着脸跑出去了。
千辰一个人在自己的屋子里，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只是坐在自己的床上茫然望着窗外。
苹果树下的雪已经完全融化了，太阳暖暖地照在树下的木桌上，桌子上摆放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孩子们已经入座，而厨房里两个女人正在忙着做最后一道压轴菜-红烧狮子头。这道菜还是她们的母亲在世时教给她们的，那个时候唐西也才只有15岁而已。唐西的爸爸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眯着眼睛想着一些遥远的事情，譬如他和老伴的爱情。他记得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时间还没有现在消失的这么快，日子慢慢地过着，他们以及他们的那么多的孩子。很悠闲，也很温暖。
麻雀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同时他们也在窥探着树下正在吃饭的一家人。当然这顿饭菜是异常丰盛和隆重的，因为今天是唐西爸爸的70岁生日。
“岳父，敬您一杯。”
“好。”
唐南的丈夫一直对他的岳父很好，尽管他和唐南的婚姻多少有点不幸福，但对于他来讲，岳父就如同自己的亲爸爸一样。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是他从孤儿院里带他回来，给了他一个家庭，抚养他长大成人享受着同龄人该有的权利和幸福。
苹果树下，热闹的一家人，举杯换盏，共贺老父亲的大寿，即使所有人都可能也同时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但这并不妨碍这片刻的欢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