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南的丈夫宋卫河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他越看那已经斑驳的琉璃彩灯就越觉得烦躁,那是他和唐南结婚的时候他亲手挑选的。但是当岁月在自己的生命里细细地走过而自己发觉时竟然数十年的光阴已经飞逝了,人到暮年总是容易感慨,然而令他烦恼的却并非这个。
同样唐南也无法理解儿子竟然放弃了留在国内发展的前途一毕业就跟自己的外国女友去了国外,并且留在那里工作近10年以内可能都很少回来,让她感到更加荒唐的是他竟然只是打电话告诉丈夫,原话如下“爸,我始终坚信爱情是没有界限的,同样没有国界。我知道你们无法理解但是我已决定。请转告母亲我过年的时候尽量回来,不要牵挂我。”
“不,你错了”父亲挂掉电话自语道“一切都是有界限的,包括爱情”
唐南始终无法放下心来,准备去找儿子然而在丈夫的劝解下只好作罢,于是她想起再次找妹妹谈谈心,不巧的是妹妹邻居家的姑娘正准备出嫁,唐西在那里帮忙做嫁妆抽不开身来。于是他和丈夫决定去乡下散散心,次日就起程去唐西家。
北方的春天永远是值得怀念的,因为在很多人眼里北方就像是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平时粗狂豪迈、不拘小节然而唯有在春天的时候他才会显示出柔情的一面,这个才最吸引人,人们的审美逻辑大抵如此,因此这时候虽然没有南方水乡的春天灿烂和细腻,然而却最能引起人的回忆和念想。
山花烂漫,嫩绿粉红一片,加之以蒙蒙的细雨,在北方人的眼里此刻就是天堂了。春天适合散步、赏景以及会友,然而在年轻人的眼里春天最适合的便是邂逅一份爱情了。唐西望着路面上放学归来的学生,时间恰是黄昏。春雨刚过,她在这样的时间里是呆不住的,在丈夫在世时,他们会挽着手走在尚有霞光照射的大路上、小溪边、那时她会有很多的关于诗的灵感不断涌现出来,然后微笑着读给他听。而现在,准确地说是自从他离开以后,她几乎很少碰了。现在又何尝不是呢,她一个人行走在路面上,似乎行走在世界的尽头,最近几年她总是情不自禁地把一切的美好想象成靠近世界尽头前前行的路人最后一次观望繁华的机会,每当这样想的时候她总是会静静地站着一步也不挪动,直到春风拂过脸颊,杏花轻轻低从并不高的杏树上坠落,赠与她最后的余香。她甚至会想象是他捧起自己的脸庞印上一个淡淡的吻,然后轻轻地将刚折下的桃花插在自己的鬓角作为装饰。唐西再次泪流满面,五十几岁的她看起来那么娇小,夕阳下也更显单薄。她折下一枝桃花自己插在头发上,望着夕阳的余晖渐渐地散去,一个声音在她耳旁响起“你老了”
“别走好吗,我不能没有你。别走!”
头上鲜艳的桃花终于随着唐西慌乱地奔跑而缓缓地落在地上,在最后一缕夕阳的光芒下异常鲜艳。
唐南一大早就来到了妹妹家,丈夫把车停好后就和她一起走进那悠长的巷子,唐南神色看上去还不错,只是宋卫河越往里走神色越不自然,他知道千辰早已经去了学校,然而每当他想起他看他的眼神他就更加痛苦,唯有妻子的安慰才让他不至于过度抑郁。他突然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雷雨交加的夏天的晚上,想起了昏倒在蓄满洪水的河岸旁边的差点失去生命的千辰,早在过年时他就猜到千辰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他现在怀疑他当时出走并且晕倒在河边就是因为他听到了自己和妻子的谈话,这时他全身直冒冷汗,双腿发软竟然一时无法挪动脚步。他喊走在前面的唐南,让她先进去,他去附近转悠转悠,趁着天还早空气清新,散散心。
“那你早点回来啊,早晨外面湿气重,别伤了身子。”
“知道啦,不会的,放心。”
唐南敲响了妹妹家的大门,她发现因为最近降雨的缘故,她家的木门上的黑漆开始剥落了,就在她想着回头和丈夫帮门重新上一层漆的时候唐西从门里探出头来。
“都老太婆了,还这么调皮”唐南笑道。
“姐,你来怎么不提前打电话呢,我都没啥准备”
唐南看她眼睛稍微有点肿就知道她又伤心了,就心疼地说道“嗨,你能准备啥呀,手艺还没你姐夫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你要做好的事情。”
“哈,姐,走,快进来,姐夫没来吗”
“他呀,硬说要去散步”
“嗯,没事姐你别担心,姐夫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咱们先进去准备午饭吧”
“好。”
唐南一走进大门就喜欢上了这座院落,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那些盆景显得更加鲜艳可爱,加之恰在清晨且天又阴着,所以一进门就看到这些植物很是养眼,唐南瞬间觉得神清气爽,身心舒畅,顿时就对唐西说“以后我搬来和你同住好了”唐西知道姐姐最近的心累,想找块清净的地方,“好呀,这样我一个人也不寂寞了,况且咱们两个也真是好久没在一起聊聊了,随时欢迎你来”
“老师说是不是想让我来给你改善伙食了,嗯?”
“姐”
“哈哈哈哈,我还不知道你呀,肯定平时偷懒不好好吃饭,你这个身体怎么受得了呢?说到身体,你最近怎么样?我这几天你也知道心乱的很,竟然没顾上问你的状况。”
“姐,我真的很好,我在家什么都不干,只是有时候去学校带带课,很清闲的,能有什么事啊?”
“嗯嗯,那就好,来快动手做饭,你姐夫该回来了,我们吃完饭再细说。”
“好,姐,这么多年了你对姐夫还是这么好,娶了你不知是他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就你嘴甜,你不知道,这辈子我注定是欠他的了。”
“哎,我说你是搞法律的哎,怎么信起那一套了。”
“哈哈,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