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调了静音,里面还在播《非诚勿扰》,又是一位男嘉宾专门为自己喜欢的人而来,鲜花礼物准备了一大堆,动情的话说了一连篇,作为旁观者都被说动了,却还是没能抱得美人归。
“早就说那对母女不是省油的灯,这么能折腾,还亏得你爸这么多年了都待她们不薄,不感恩戴德还倒打一耙,像这种人就应该一棍子把她打出原形来,不然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棠棠放心吧,等事情查清楚了要她好看不说,她吃进去多少都得一分不少的吐出来。”
冉棠梨知道公司里的事情跟唐梅有关,也为了方便查清原委便把她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了沈瑾,好让她转达给田巍,不过她目前还不想着打草惊蛇,还是得先调查清楚了拿到实在的证据之后再说。
不过沈瑾倒是忍不住,向来对于冉棠梨的事比对她自己的事情更热心,自然是气不过,这会儿又抽空打电话在这儿跟她义愤填膺。
电视里舞台灯光蓦然一暗,男嘉宾遗憾离场,电话里沈瑾犹自热情如火的絮絮叨叨,直说终于见到现实版的肥皂剧撕逼大战了,冉棠梨心间烦乱,忍不住出声打断她:“小瑾儿。”
沈瑾一直没听见她说话,这会儿一出声立马停了下来,只是还不等她问她怎么回事,就听到手机里轻飘飘的传来声:“我失恋了。”
手机里静默了一瞬,沈瑾直觉怀疑自己幻听了,忍不住又问了句:“你说什么?”
……
“我说——”刻意拖长了音调,“我失恋了。”
这会儿沈瑾终于听清楚了,只是整个人还没从震惊中脱离出来,有点语不成调:“棠棠,你不会是……被你家里的事打击到精神失常了吧?”
冉棠梨吸口气:“……我很正常。”
沈瑾自然不信她,语调尽量保持平和:“先别说失恋了,首先你恋过谁啊,你初中时候的小校草?难道你反射弧这么长?”
冉棠梨没理她,倒是说:“告白被拒算失恋吗?”
……
五分钟后,沈瑾好歹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可她首先震惊的不是冉棠梨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跟慕洛尘告白了。
“你是说,他拒绝你了?”这才是她不解的地方,“不可能啊,照我看他明明就是对你有情,还以为他能抓住先机先跟你表明心意呢。”
“是啊。”冉棠梨叹口气,“我还问他,既然不喜欢我那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以至于给她造成他在意她的错觉,到现在却反而让她以为终究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
“那他怎么说的?”沈瑾问,不只是她,就连她自己都认为慕洛尘对冉棠梨不是一般的在乎。
“他什么都没说。”冉棠梨的声音有点伤感,“总觉得他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猜不出他内心到底想的是什么。”也让她无法理解。
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表白心意,还被拒绝了,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她问他为什么,他也只是沉静的说了一句他们两个不合适,再没说什么,冉棠梨就觉得心间莫名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明明前一刻钟还跟她说放心不下她,这会儿当真跟他打开心扉了,他却想也没想的自己下了单方面的判断,而且不容置喙。
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脑一时间不听使唤,更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支撑着她的信念,体内血液一下子涌动起来,踮脚就照着他的唇印上去,蜻蜓点水般擦了一下,迅速收回来。
之后大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当下心就觉得一抽一抽的,又想起那晚在她家里他抱着她不小心摔下来的情景,索性心一横,问他:“怎么样,有感觉吗?”
可他仍旧不作回答,只是看着她的眸子失神了片刻,冉棠梨有点挫败的叹口气。
沈瑾后来问她放弃吗,她不想放弃,从小到大,二十几年来,她从没喜欢过什么人,上初一的时候青涩懵懂的爱情小萌芽在心里悄悄生根,暗恋过他们学校里的校草一段时间,还学着其他女同学那样偷偷摸摸的写了封小情书,想送出去却又方方面面的顾忌,纠结了一个学期,到头来都在手里揉烂了,还是没有送出去。到现在再想起来倒成了少年时期一个随口就能说出来的笑话。
那时候的喜欢只是一个朦胧的好感,之后的人生里再没有过让她食之乏味的人。
终于到了这儿,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她想去在乎的人,她也不再是小孩子,自是不想随便说说就这么轻易放手。
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避免的要被这个世界基本的行为守则和价值标准所影响,人心的衡量左右着每个人,你可以坚守着自己内心多年来堆砌起来的牢固壁垒,却挡不住自己内心所衍生出来的暗潮汹涌将之一秒钟摧毁坍塌。
是的,她心动了。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悄然萌生的情愫究竟始于何时,他一次次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眼前,却又恰到好处,或许是那天清晨为她做的那顿早餐,也或许是那晚前一刻钟他跟她说不放心她,更甚至早在便利店里他走到她面前,第一次看见那张让她些微晃神的面容时就已经注定了她今时今日这般的心境。
所以那时候想也没想的就送了他一排养乐多,连沈瑾都能看的出来却硬是被她给打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显得自己好像不那么世俗。
她抽丝剥茧的一点点剥开自己内心的欲望,直到把自己每一分每一厘都呈现的纤毫毕现。
这么多年了,喜欢一个人不容易。
又刚好在那个雨后的夜晚,她和他两个人相守,恰到时机的氛围,心底的呼啸一下子就这么脱口而出,甚至怎么想的连她自己都没能彻底的察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在那一刻,她说出了她想说的,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不是在那样一个时候,她或许还会将这份感觉压在心底,再埋藏个一年半载的。
可是现在说出来了,又被拒绝,才发现自己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他,还要难过。
爱情的到来就像是季节一般,每个人都知道夏天过去了就是秋天,只觉得叶子一天天变黄,感觉到一天比一天冷,可是却说不明白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真正是秋天到来了。
没有标准的节点,从无到有,爱情慢慢的绵延滋生,然后疯狂的生长,直到让我们足以静下心来去接受它的存在。
再见到慕洛尘是在一个星期之后,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他跟她说他准备离开研究院,自然她以后也无需再在那里工作,让她有时间去收拾一下东西。
冉棠梨赶到写字楼,推门进去就看见容锦在桌前往箱子里面装东西,看见她进来抬手打了个招呼。
冉棠梨有点惊讶:“你也要走?”
容锦停下手里的动作,有点无奈的耸耸肩,像是开玩笑般说:“本来我们这里就这么三个人,你和尘都不在这儿难道我还要留在这里看门不成?”
想想也是,心里犹豫了半响,还是忍不住又问他:“他为什么突然要离开这里,之前不都是还好好的吗?”接到电话的时候心里的惊讶不是没有,却又想当然的往自己这里想。
“他?你说慕洛尘?”容锦往二楼的方向看了眼,“这个问题你得去问他了。”有些事他自然不能跟她说。
看着眼前迎面敞开的大门,深吸了口气,走进去。
慕洛尘坐在桌后面椅子上,像是在等什么人,冉棠梨脚步稍一停顿,等谁?专门在等她吗?
“为什么?因为那天晚上我说的话?”
走到距离桌前一步远,她问他。
再次看见他,那晚的记忆又被勾了出来,暗自压下心间的情绪,有些问题必须要弄清楚,有些话也不得不说。
她从来都是就事论事的人,既然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说出口的话也不可能收回去,不管怎么说,感情和现实她分得清。
“不是因为你。”慕洛尘抬眼看着她,平静的目光如常,“别想太多,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如果还想继续留在院里当翻译,我也可以帮你安排一下。”
她摇头:“算了。”
最近她身边不管是大事小事都一件接一件,光是公司里的事都还没处理完,还有冉父那边还需要她去跑,其他的更不用说了。
冉棠梨的东西不多,电脑不是她的,也不需要带走,就一个喝水的杯子,外加几袋还没开封的小零食,零零总总收好了,背着包却不打算急着离开,倒是拉了把椅子到慕洛尘桌对面坐下,摆明了一副要跟他好好谈谈的架势。
“还有事?”
慕洛尘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抬眼看了看她。
“有个问题想问你。”冉棠梨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
“什么?”
冉棠梨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说:“你几次三番的出现在我面前,总是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都是不容置喙的事实,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对你认识的人都是如此这般一样的热心。”她顿了顿,呼了口气继续,“还是说,唯独对我不同。”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平静的目光毫无顾忌的落在她的身上,只是其中复杂隐晦的情绪却让她一时定不下心来。
“那到底是为什么,给我一个能让我彻底释怀的理由,别随随便便拿三两句话糊弄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分得清哪是真哪是假。”
“没有为什么。”他说,“我已经说过了,这些事我都没想过,也不想去想,不管怎么样,你希望也好不希望也好,我们都不能在一起。”他甚至想告诉她所有的事情,但为了能让她彻底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还是将心腔的冲动压了下去。
冉棠梨注意到了他说的“不能”两个字,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能,你二十八岁了,你说你没有爱过的人,也从来没有接受过感情,那为什么就不能试一试呢?”
她叹口气,仿佛有点惆怅的意味:“说真的,从小到大,我没怎么喜欢过人,长大后更是,甚至以前我曾经以为这辈子没有爱情也没什么,世界上这么多人,又不是人人都能等到能让自己真心实意付出的那个人。至于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也不是随便说说的,本来还想着自己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跟人表白还被拒绝那就算了吧。”说到这里,她笑了笑,直视着他的目光却不曾有丝毫的变化,“可是不行,在意了就是在意了,有些东西一旦进到心里去就会变得很难放下,所以今天我来跟你说这些话,没什么其他原因,只是憋在心里不舒服,所以我还是觉得把话说开了比较好。”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时常会想起他,以前不怎么觉得,到这会儿才发现,在她生命中也难得会有这么一个让她去牵挂的人。
她知道他性子比较淡漠,所以也才觉得他对于自己是有那么点不同于其他人的。
直到她把要说的话都说完,慕洛尘一直沉默着没出声,手搭在桌沿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摸索着玻璃杯,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盯着桌面像是在想着什么。
冉棠梨突然觉得气氛有点莫名的压抑,突如其来的逼仄感仿佛让她一下子呼吸不畅。
“时间不早了,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不想再呆在这里,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快到门边的时候却突然转过身来:“你——”
想说的话还没出口,慕洛尘倏然抬头,手不由自主的轻轻一晃,本来就处于桌子边缘的玻璃杯应声而落,而他仿佛是出于下意识般,弯腰伸手就要去接即将落地的玻璃杯。
预料之中的玻璃碎裂声没有出现。
玻璃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落,却在离地面还有两指距离的时候蓦地停了下来,一秒钟后,玻璃杯被握在了手里。
冉棠梨的视线也跟着急速坠落的玻璃杯停顿了一秒钟,直到杯子被接住,她觉得好像是自己眼花了,但却又无比肯定那玻璃杯确确实实在将要落地前停顿了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