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那小僮和女僮互相拌嘴又互相和好,众人觉得有趣。这时,那小姐徐徐问道:
“各位今天雅兴,都一齐会聚玉骨山庄来了,想来都为着同一件事吧。”
少年道:“实不相瞒,小生为的是一只风筝。只不知这位兄台?”目光耿耿望着那书生。
“风筝?”那小姐一楞,将信将疑,接着道:“也是雅事。”
只见那书生叹息道:
“我只是奉命而来,不得不来。”
“所以我家公子说那就骑着毛驴来吧,当作了游山玩水,得到同意,也就将就着来了。”这是那小僮和女僮拌嘴的百忙中还过来解释。
“咦。”那小姐似觉意外,“那却为何?这件事不出于自己的意愿,来了也没有意思,只恐双方都不开心。”
“我本来也这么想,可是,家父说这件事关系甚大,不能再便宜了那人。”书生说着,似乎一下子觉得话太多了,便住了口。
“这本来是一桩佳话呀,当然可以说‘关系甚大’,凭本事抱得佳人归,却不能说便宜谁了。难道相公敢说胸有成竹,只是手到擒来?”那小姐深不为然。
“不敢。”书生语气一收,也不再接那小姐的话。
“敢问这位姐姐,你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佳话呢?”少年似觉好奇,故有此问。
“倒奇了,玉骨山庄庄主想为女儿挑一个如意郎君,你们不是因此而来?”小姐暗中思量,莫非他们只是不好意思明说。
不一会,前面已见隐隐高墙,女僮说前面就是玉骨山庄了,少年顿时觉得有几份眼熟,好似昨天那黄绿二位少女消失的地方,倒像是才突然记起此行的目的,说:
“这山庄我见过!”
“公子岂是以前来过?”小姐心中似有疑云。
“说是来过也算是来过,说是没有呢,也可说未曾。”
不待众人追问,他便自说了昨天的情形,当然隐起了那只无中生有的风筝。
“公子也真有缘。”
一会到了大门,只见门匾上书“玉骨山庄”,题字的是“江南不笑生”。进入大门,一群家丁忙抱团过来打辑,见有那小姐在旁,大家也没过分客气,也就各作散去。
“兰姐姐,你怎么这时才到。咦,兰姐姐带的,都是一帮雅客呢。哦,还有一只呆鹅……”连珠炮的银铃声串出,一条绿色的花裙已来到那小姐跟前,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
少年耳听“呆鹅”二字,更觉声音熟悉,打量一看,正是昨天那个叫“绿裳”的少女,自己倒羞了一截,忙道:
“本来是要寻找那只风筝的,却——”说着,眼睛四处寻找,却没有那黄衣女子,略略有些失望。
“哎呀,什么风筝不风筝的,说是来找我家姐姐的也使得,说是来找我绿裳的也使得,啰什么嗦。”
少年更加羞赧。
那被称作“兰姐姐”的,名唤杜若兰,是这家的表亲,这时说:
“原来绿妹妹与这位公子认识,刚才我还说他有缘呢。”
“认得认得,昨天认的得,他谜才倒是不错,姐姐也是点头过的。老爷这次以谜招亲,要招的正是这样人才谜才两不亏的人物。”绿裳说的只是泛指,那少年听着却甚是受用,便以为那黄衣少女对自己情有独钟了,痴痴地幻想在这次大会上要好好表现一番,只是同时心中隐隐不妥,昨天黄衣少女好像太过冷漠了,也怪自己言语太过轻薄了。
若兰因此又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男僮有些急了,“谜会还没举行呢,你们是什么意思?”
书生却阻止他道:“不要忘记我们只是来游山玩水,莫作什么非分之想。”
绿裳笑了,“小弟弟,你太监真急。”
“公子,她骂人!”男僮倒真被她说急了。
“这位姐姐只是和你说笑,安生,你也太认真了。”书生合起扇子,轻扣安生的脑袋说。
“我只是不高兴人家当公子为草包。”
“草包才不愿意别人提草包这一词呢。你有的,就是有的;没有呢,给也是没有。口头上的痛快,有什么关系呢?”
充满禅机的话,不禁让若兰心动。
只是少年正在兴头上,听了书生这般说话,心中有些不悦,又什么“没有呢,给也是没有”“口头上的痛快有什么关系”,或许说者无心,他却觉句句刺耳。
“绿裳姐姐,你那位姐姐呢?”少年暂时忍住,询问起黄衣少女来。
“什么绿裳姐姐的,你一大把岁数,把本姑娘叫老了,以后叫我‘绿裳’行了。你问姐姐呀,她这下可没空来理会什么呆鹅不呆鹅呀。”
少年又觉自己造次了,哎,在女孩子面前,总是这样动辄得咎。
“鹤表哥这次可有到来?”若兰问绿裳。
“能没来吗?姐姐正为这事烦恼,哎。”
“说来也是,那鹤表哥也太痴情了,这么纠缠芷妹妹也不是办法。”
“前天晚上还借着酒意,说什么‘谜会一毕,就是我的人了,先温存一下也没关系’,哎。”
“真不成体统,苦了芷妹妹。”
“不知道岚表哥来不来?哎,只不知岚表哥的心又是怎么想的。”
“哥哥呀,倒是想来,不知能否赶得及。”
“但愿岚表哥快些来吧。要不然……,哎。”
她们姐妹正小声说着,一阵脚步声杂乱而至。
“青爷,这次就有劳您老人家主持公正了。”却是一个洪亮的声音。
绿裳马上跑过去,轻轻叫一声“爹爹”。若兰也行了礼叫“姨父。”
大家这才知道这位长须及胸声若洪钟的长者正是这玉骨山庄的庄主陆正风,连忙过去行礼贺喜。陆正风连连抱拳说道“好说好说”。
“好说好说,这是当然。”那被喊作“青爷”的青判官连呼“客气客气”。少年猛然记起他正是早上骑着快马的那青袍客,原来因为他在道上一向公正处世,这次被邀来作为公证人。
“姑父,不知道梅表兄可有意此次谈会?有一次我和他策马踏青,他也忒不小心了,竟踩死一只田间的野鸡。希望这次赶着来,要小心些生灵。”绿裳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位云鹤表哥在说话。若兰暗暗恼怒他有的没的瞎说什么。
“那有这等事?年轻人也太鲁莽了。”陆正风将信将疑。
“现在的年轻人呀,也就是好这口耍帅,本意也没什么坏心眼的。”青判官安慰着陆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