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裳眼睛圆溜,越急越想不出现成的谜语来为难那少年,把眼光往黄衣少女处递了递,黄衣少女初不理会,后来见绿裳挠腮抓耳,便说:
“那天我们秉烛夜谈,不是有现成的么?”
绿裳想了想,有了,那晚还有那表哥,三人一起,谈兴甚浓,不觉聊至深夜,表哥更是没有起身离去之意,姐姐怕惹闲言碎语,又不好意思明说,便做了一谜,说“夜间出门免相约”,要他们猜一猜是什么字。绿裳还没有反应过来,心想,莫非姐姐因为言谈投机,倒有让表哥以后随便来访,而不必事先相约的意思。只是,不一会,那表哥却说“晚了,要回去了”。弄得绿裳意犹未尽,便问姐姐怎么表哥那么突然就回去,待表哥走后,姐姐才对绿裳说出这谜的谜底,她也才明白就理,这时拿来难这只呆鹅似乎也甚合适,于是说道:
“夜间出门免相约,你猜一个字吧”。
少年稍作思索,已经知道谜底,只是这回不敢表现得像上次一样了,必须装得很难很难才可讨绿裳开心,他乱抓了一回脑袋,长吁短叹好一会,才说:
“姐姐,那谜底是‘挽’字么?比如你约了我出门去,我们就互相牵相挽着走,这样就不用相约了。岂是?”
绿裳拍起了手掌,嘻嘻说道:“没猜中啦,没猜中啦,差得十万八千里”。继而又“呸!”了一声,说:“谁和你相约了。”少年听来却觉并无恼怒之意。
黄衣少女听了少年的瞎扯,却暗暗摇头,莫非也是轻薄浪子一个,便说:
“绿裳,给他指示那风筝在哪里吧,我们早些回去。”
“没得便宜了他,不行!”
少年听了黄衣少女的话,心中讪讪,深知自己失言,也有些无地自容,不敢再行儿戏,又做作地思索好一会,才打了一个响指道:
“这回一定不会差错了。一定是一个‘晚’字了,可是?”
“孺子还真可教。”绿裳终究赞叹了一下,道:
“你这只呆鹅还是蛮有几两重嘛。”
“姐姐过奖了,是你们急着要走提醒我天色已‘晚’,才让小生侥幸的。说来还有谢这位姐姐。”却是向着黄衣少女作揖。黄衣少女只是微微点头。
绿裳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见对方既然一连猜出自己的谜语,也再没有理由蛮缠,便说:
“我也实话跟你说,我并无见什么风筝飞来落在这边,你还是到别处去找吧。”
少年心里暗笑,你当然不可能见到那什么风筝了,那只不过是一个我胡诌的跟你们搭讪的借口,但这话可不能直说了,免得更让那黄衣少女不齿,
“多谢姐姐如实相告了。”他心里还有一句:
“能结识两位姐姐已是万幸”。但生生地收了回去,这样的巴结人家,反而让人越发轻贱,所以更不敢说那些羡慕的话来。
“想来你的风筝也未必值多少钱吧,不如不寻也罢?”绿裳试探着问,她们也经常放风筝,常有风筝落到不知哪里去,也懒得去寻找就当作是放生去,所以才这么说。
本来这句话很有道理,可是为着这只无中生有的“纸鸢”,少年却要格外珍重起来,以证明确实是有这么一只风筝存在着的,这可以看作是一种做贼心虚的心理吧。
“姐姐的话本是在理,只是,这风筝是一个友人送的。”
“一定是什么红粉佳人了。”绿裳眨着眼问。
“倒真是一个异**人。”
“这样呢,但天色已晚,也不方便寻找了。公子你可明早再来,方不负佳人意。”
少年听她把“佳人”二字说得格外加重,脸上一热。
可是绿裳第一次称他作“公子”了,那少年心里一喜。绿裳却暗称不妙,真是不打不相识,就这么把他看重了?
“姐姐所见甚是,那么,我明早再来。”这话意,好像是跟谁在做一个约定,只不知道谁又能听得懂?
少年眼送着姐妹俩款款消失在梅花丛中,梅花掩映处隐隐一处院落,少年兀自在那里怔怔出神,好久才自回去。
次日,少年早早地又来了,准备一肚子话说:“我怕来得太迟,风筝让人先捡走了。”只是并不见绿裳姐妹二人,一阵失落。
一会儿却听到道上传来爽朗的声音:“你以为换上马甲,我认不出你啦!”伴随着马蹄声达达,一个青衣长袍客已去远了。
一会又听到一个幼稚的声音说:“公子,这边有人家,正好讨碗水喝”。少年心里纳闷,真是道是行路早,还有早行人。往声音方向望去,一只小毛驴上驮着一个文弱书生,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驴下走着一个小僮,正在用衣服擦汗。少年心道,这般赶路,却骑这样慢悠悠的毛驴,究竟是要去哪里呢?
这时,驴上书生已经翻下驴身,小僮快步来到路边茅庐,想是要开口讨水喝。
一女童匆匆跑出来,在门外泼撒,对小僮道:“你哩要喝水,我哩懒得理。你哩要喝,就得猜中我的谜语。”少年觉得奇怪,此一带谜风真盛,昨天遇到的两个少女也懂谜语,今天连这小不点也动不动就要人猜谜语,于是竖耳细听。
女僮便说:“‘凤鸣半空询探声’,我家小姐说哩,不不不,我说哩,你们猜一个字来。”
小僮一听,好生容易。说“鸡”字呀,“你们庐前屋后的,都是鸡呀鸭呀什么的。”
女童嘻嘻笑了,“你错了你错了。要给你水喝都不容易啊。”
小僮面红耳赤,“错在哪里错在哪里,明明就是‘鸡’字嘛。‘凤鸣半空’,‘凤’字、‘鸣’字,都一半空掉,取‘又’和‘鸟’,合起来不是‘鸡’,难道是‘鸭’?”
少年在旁边听着两人争论,倒也有趣,而小僮竟也能粗识猜谜,不由对那驴上书生也好生羡慕,有仆如此。
女童笑得前俯后仰,“我家小姐说,这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什么其一其二的,那还有其三其四呢。”
“其一是,你只知‘凤鸣半空’可取成‘鸡’字,那‘询探声’又怎么解释?”
小童这下失了声。
“你呀,猜谜可不能挂一漏百啊。”女童拿腔拿调起来,少年心想一定是平时那位“小姐”也常这样取笑她吧。
这时,书生踱了前来,微微一笑说:“这位姐姐,你已提示我们够清楚了,我就替他说出答案吧,猜‘叹’字如何?‘凤鸣半空’我们不取‘又’和‘鸟’,取作‘口’和‘又’。‘叹’的声音,正好是‘探’,是这样么?”
女童一时愕然,“人家哪里提示你了呀?小姐,我没有提示,他们欺负我。”就呜咽着进了屋去。
好一会,只听柴门“嗳”一声,传来声音,“公子,请进来饮茶。”
欲知内是何人,请听下回分解。